沈昭道:“我會權衡利弊,妥善解決的,你就放心吧。”
瑟瑟仰頭沖他笑了笑:“阿昭,你這般好說話,我都心虛了……”
燈燭搖曳,在沈昭臉上鋪了層暈,不知緣何,他腦子里突然浮現出了一個場景。
年的瑟瑟坐在蘭陵屋外的石階上,薄衫鋪在地上,纖弱孤單,沐在皚皚風雪里,像是被整個世間忘了。
母親的冷落讓覺得自己做錯了事,茫然失措,惶恐地乞求原諒,終于讓自己染了風寒,才能看見母親出現在自己的病榻前。
忙急切地向母親保證:以后一定聽話。從此做一個乖巧懂事的姑娘,沒有瞞,沒有違抗,甚至連主見都不再有。把自己變一個貌好掌控的木偶娃娃,才不會被關在門外。
越想,沈昭就越覺得難,那種滋味像是被兜頭罩了層厚布,憋悶得不過氣來。
他竭力驅散這種覺,深吸一口氣,恢復冷靜,松開瑟瑟,將輿圖拿了過來。
修長的手指順著毗鄰北疆的山川河道一一劃過,最終停在了與它接壤的云州。
“讓高穎先去云州,同駐守在那里的玄寧匯合,然后讓玄寧和高穎一起去中州。中州的那些將領既然跟姑姑和裴元浩有私,那想來是會對玄寧客氣些的。”
沈昭見瑟瑟蹙眉,補充道:“如果玄寧能平中州之,我就有合適的名目將他召回長安。眼下這個局勢,同南楚遲早會有一戰,萬一……還是需要我駕親征,讓玄寧留在京中幫你,我也能放心。”
瑟瑟聽他這樣說,驀地張起來,沈昭安似的笑了笑:“沒事,不用怕。前世那般艱難,徐長林都不是我的對手。今生形勢一片大好,他更沒戲唱。我不過未雨綢繆,以應不測罷了。”
瑟瑟略有出神,忙又回過來,角勉強挑起,沖沈昭點頭。
封高穎為宣使的圣旨一出,在朝中激起不小的風浪。那些追隨在其后上躥下跳忙著排除異己的員都安靜下來,一時不清天子脈搏,不敢輕舉妄,朝向瑟瑟非議的聲音自然也了許多。
其實,這麼多年經沈昭大刀闊斧的整頓,朝中還是像鐘毓這般正直的員多一些。瑟瑟這些年勤儉賢德,循規蹈矩,還是搏出了好名聲的,又是太子生母,有子嗣傍,合乎正統,也很得宗親之心的。
先前之所以有流言攻擊,無外乎是有人想要渾水魚,眼紅蘭陵倒臺后留下的勢力空白,想先造聲勢,再奪權。
可眼見他們為首的高大人被明升暗貶,發配去了北疆,這些唯利是圖的人自然不敢再逆勢而行,都消停了下來。
自高穎和溫玄寧了中州地界,來自中州的奏報就一日多過一日。
十份奏報里,有九份是高穎彈劾溫玄寧,說他立場曖昧,同中州那些狼子野心的叛將瓜葛不清,請求皇帝陛下予他置權,將溫玄寧就地罷,押解進京。
沈昭統統不理,將奏報扔到了一邊。這一回扔的力氣太大,奏報直接越過書案落到了地上,被瑟瑟撿起來,翻開一看,半天沒言語。
沈昭見顰眉,不由得興致上來,將毫筆擱下,問:“你有何看法?”
瑟瑟搖頭:“太不客氣了。上奏里就叛將長叛將短,可見這位高大人在中州是何等頤指氣使。那里寒風苦雪,將士們鎮守北疆本就艱難,這在京中養尊優慣了的天子近臣一去就這麼高傲,我若是中州守將,就算本來沒有造反的意思,我也得反給他看。”
沈昭道:“他是東宮舊臣,向來與蘭陵姑姑勢不兩立。如今總算熬出頭來了,自然得端住這個份,顯出他有著旁人沒有的忠心。”
瑟瑟一哂:“我看也未必吧。他當初要真跟母親勢不兩立,那為什麼還要讓自己的兒子和玲瓏結親啊?母親再跟父親和離,我和玄寧也姓溫啊,誰敢說溫家跟蘭陵公主府半點關系都沒有。無外乎當初是看母親勢頭正盛,覺得你未必是對手,想給自己多留一條后路罷了。”
沈昭神寡淡:“人如此,我心里一直都是有數的。從前艱難時,自始至終站在我后竭力輔佐,忠心不二的寥寥無幾。等大局已定,該論功行賞時,反倒也是他們安安靜靜,從不邀功。瑟瑟,我留著高穎,一來是因為他立了些功勞,二來是另有用。你很快就會知道……”
話音剛落,侍快步進來稟,說是中州有新奏報來了。
沈昭讓呈上來,沖瑟瑟笑說:“我看沒準又是告狀的,你說高穎天天在背后嚼舌子,玄寧到底知不知道啊?”
瑟瑟正一肚子火,想護護犢子,可一瞬突然意識到,高穎之所以這麼頻繁地上書告狀,是因為他只能如此。
高穎離京時,沈昭借口調用云州守軍,就沒派給他多兵馬。而如今雖名義上是他和玄寧同時率兵前往中州封賞犒軍,但其實高穎就是個擺設,真正握有實權的玄寧。
所以,高穎在奏折里這麼義正言辭,可能在中州就沒有人正眼看他,玄寧手握重兵,想要攔截這告狀的奏折輕而易舉,可他沒有,由著高穎折騰,說明就沒把他當回事。
難怪剛才沈昭調侃“玄寧到底知不知道”時語氣中帶了一的同,瑟瑟也開始同這老家伙了。
但隨即又生出些疑慮:“阿昭……你這樣,真的不怕玄寧和中州守軍他們聯合起來,起兵造反?畢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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