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軍撤走，裴元浩再無顧忌，他上前揪住溫賢的領，惻惻地一笑，充滿了報復意味，低聲音道：”你憑什麼要瑟瑟聽你的話？可是我的兒。”

第76章 76章

山下涼風掠過, 吹袂翩揚，棲在枝頭的寒嘶聲著，除此之外再無別的聲響。

靜悄悄的, 眾人皆沉默，反應最大的卻是溫玲瓏，瞪圓了眼睛看著幾近癲狂的裴元浩, 捂住, 驚訝至極。

溫賢默了一陣兒, 驀得, 輕挑角, 掃了一眼站在不遠的蘭陵, 目含嘲諷與厭惡，霍得抬手把裴元浩的手從自己的襟上掃落, 衫袖似騰飛的羽翼高高揚起，裹挾著拳風凌厲, 破空襲來, 狠狠打在裴元浩的臉上。

裴元浩被他打得踉蹌后退，好容易止住步子, 抬起，只覺一陣頭暈目眩, 了一把角, 沾了滿手的。

溫賢站得筆直, 低頭理了理凌的衫，立于石階, 似一尊不沾塵垢清雅端方的神祗, 冷凜凜地低睨蘭陵和裴元浩, 道：“自己作孽, 別拉著孩子苦，是倒了八輩子的霉，才攤上你們這樣一對無恥的父母。”

他不屑地看向裴元浩：“瑟瑟姓溫，是萊侯溫賢的兒，你記住了。”

被打了一拳，稍有些清醒的裴元浩沒反駁，只是有些后怕顧忌地看向遠的軍，又看看溫賢后的溫玲瓏，握了拳頭，沒再說話。

溫賢冷哼了一聲，抓住瑟瑟的手，道：“跟爹走，爹有話要對你說。”

他拉著瑟瑟下石階，可瑟瑟自裴元浩說出那句‘可是我的兒’后就一直在愣怔出神，魂靈游向了天外，整個人像被空了，深打擊，腳步虛浮，被這麼一拉，趔趄了幾步，纖弱的搖搖墜，險些一頭栽下石階。

沈昭忙上前想扶住，誰知本就在側的溫賢先一步把攬進懷里，扣住的肩，低頭溫聲道：“沒事，爹在這兒。”

瑟瑟一愣，原本空無神的雙眸霎時涌上淚，淚水無聲的順著臉頰落，像是汩汩奔流的泉水，反復不停歇的順著淚痕碾淌，沖化了脂，模糊了妝容，看上去甚是狼狽。

溫賢拉著一直走到松柏蔭下的僻靜，見哭得淚人兒似的，邊給眼淚，邊聲安道：“瑟瑟，別哭，這事不是你的錯。”

這話非但不管用，還讓瑟瑟哭得更厲害，單薄纖細的小板哭得一一的，像臨風飄擺的落葉，要把長久以來積攢的傷心凄郁都哭出來。

溫賢實在無法，喟嘆了一聲，道：“其實爹也想哭的，剛才對著裴元浩和你娘時，那狠勁都是裝出來的，差點就撐不住了……”

瑟瑟一聽，噎著仰頭看向溫賢，隔著淚朦朧，滿是心疼：“您別難過，我心里只認您一個爹……”微頓，又有些憂郁地低下頭，囁嚅：“您要是不想認我，也是應當的。”

“胡說。”溫賢用拇指指腹輕輕拭著瑟瑟頰邊的淚，哄勸著：“爹怎麼會不想認你呢？若是不認你，爹還去哪里找這麼善良，這麼寬厚又這麼漂亮的乖兒。”

他的聲音平和又溫，說得人心里很熨帖，又覺得是那麼可靠，絕不會有半分作偽虛假。

瑟瑟漸止了哭聲，困又不甘地低喃：“是呀，我那麼像爹，憑什麼就不是爹的兒……”

溫賢彎了腰，出帕子給把渾的脂干凈，出一張素凈的小臉，道：“這上一輩的恩怨啊是剪不斷理還的，可這些事終歸都不是你的錯。瑟瑟，你還年輕，這一輩子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該放下的就得放下，不要老記在心里，折磨自己罷了。”

他語重心長，瑟瑟聽著，突生出幾分猜測：“您……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溫賢給拭淚的手一僵，嘆道：“我當年是有過猜疑，那時候還沒跟你娘和離，又覺得無憑無證去貿然懷疑自己的妻子，不是君子之舉，便這麼擱著，也沒去查證。”

“后來你要親，我從萊到了長安，見了裴元浩的種種舉，當年的猜疑更加深了幾分……瑟瑟，爹也有弱的時候，明知蹊蹺，可是我不愿意相信，我不想把你娘想得那麼壞。”

他閉了閉眼，角噙上深深的苦：“其實我該謝裴元浩，他今天終于把真相都說出來了，一刀砍下來，比無邊無際的猜疑和反反復復的自我折磨要痛快多了。”

瑟瑟默然聽著，漸漸冷靜了下來，哪怕真相再猙獰丑陋，所帶來的傷害也遠遠不及經年累月的欺騙。

沉思想了一陣，覺得應該把當年的事原原本本告訴父親。

母親所做的錯事不容原諒。可這一件，當年確實是被裴元浩算計了，并不是一開始就打定了主意要傷害父親。

父親有不原諒的權利，也有知道真相的權利。

聽瑟瑟講完了那些前塵糾葛，溫賢著遠飄渺霧影中群山疊巒，許久，他才道：“瑟瑟，其實最重要的并不是你娘在最初的時候騙了我，而是我們做了那麼多年的夫妻，明明有許多機會可以向我坦白，可是沒有。”

他轉過，垂眸看著瑟瑟，神深凝：“我能覺出來是我的，可是夫妻之間僅有是不夠的，還得有真誠，得彼此尊重，始終不懂，所以我們難以善終，就是這樣。”

溫賢抬手為瑟瑟正了正鬢邊的發釵，道：“在裴元浩打岔之前，這些話就是我想對你說的。你的婚事我一直不贊同，你的夫君也不是我滿意的，可是經此一事，我才看出來，皇帝陛下有皇帝陛下的好。起碼，在如此妙的布局面前，他愿意相信你，始終不疑你，就沖這一點，你們的結局一定會強過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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