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一定是明白了心中所想，隔著燭瑩瑩，香霧杳杳，輕輕朝點了點頭。

其實瑟瑟還有一份私心。

事發展到這里，大局落定，沈昭即將登基，已經到了攤牌的好時機了。很想親口問一問母親，當年到底發生過什麼，為什麼會明明深著一個男人，卻又和另外一個男人生下了。

有預，這些往事在母親心里擱得太久了，會愿意對自己的親生兒說的。

第60章 60章

晴天, 天湛藍澄凈，萬里無云。

瑟瑟乘馬車出宮，因還在大行皇帝喪期，一應儀仗規制都是從簡, 走得靜悄悄, 并不怎麼惹人注意。

這一路都是安靜的。國喪期間, 各坊市的酒肆茶寮都關了門，舉目去，一條街衢從頭到尾大半都門戶閉, 寥寥幾家開門迎客的，也都不敢像往常那樣高聲吆喝著攬客。

繁華熱鬧的長安城像被罩上了一層素紗，失去了往日的。

臨近年關, 街衢上都是素素凈凈的，不像往常結綢揚彩, 唯一的活氣便是幾個小孩子在街上玩著，可也不見他們大聲玩笑, 大約是家里長輩囑咐過吧。

瑟瑟將車幔放下, 一路無言。

提前給公主府送過信了, 因而那邊早就大開中門，等著迎瑟瑟進門。

了府，直奔母親書房。

月離進來添了盞熱茶, 便退出去, 只留們母二人。

蘭陵的書案上摞著厚厚的書信，瑟瑟留意到, 筆洗里的水渾濁不堪, 料想母親應當沒閑著, 至回了好幾封書信了。

微微低頭, 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蘭陵看了一眼，緩緩笑道：“我知你為何而來，瑟瑟，聽母親的話，在家里吃頓便飯，然后回去吧。”

書房里燒著熏籠，又添了炭盆和香鼎，外面天寒地凍，里面卻溫暖馨香，瑟瑟見母親只穿了件茜薄衫，發髻高挽，只斜簪一支玉釵，顯得既清爽又干凈。面對自己時，耐心溫和，可一點不像別人口中那在外面大肆屠殺朝廷重臣的魔頭。

瑟瑟輕呼了口氣，坐在母親的對面，抿了一口熱茶，道：“我只是有些事想當面問一問母親。”

蘭陵埋首于信箋間，揮毫迅疾，聞言連頭都沒抬，只隨意道：“你說。”

瑟瑟自小習慣了母親的忙碌，并不覺得被輕視怠慢，反倒溫和地沖母親笑了笑：“他們都說我不是宋姑娘，我是母親和裴伯伯的兒。”

此言一出，蘭陵果然立即停筆。

作僵滯了片刻，抬眼看向瑟瑟，見瑟瑟面容恬靜安然，那玉質通的臉上甚至還浮著一層極淺極甜的笑意，一點都沒有當初以為自己是宋姑娘時的倉惶。

蘭陵不正視，拿出了面對時含有的認真寧肅，問：“你從哪里知道的？又是如何知道的？”

瑟瑟不答，反問：“這重要嗎？”

蘭陵一滯，隨即笑開：“不重要，這自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真假，對不對，瑟瑟？”

瑟瑟端正坐著，輕點了點頭。

“真的。”蘭陵歪頭看向窗外，櫻樹枝椏禿禿的，連只鳥雀都沒有，一片死寂，覺得沒意思，又將頭轉回來，看向一孝服，卻難掩姿，清艷的兒。

“這世上沒有不風的墻，母親原本也未指能瞞一輩子，也沒有必要瞞一輩子。瑟瑟，其實裴元浩是你的父親，這也并沒有什麼不好。裴家勢力深厚且穩固，他為我們母所用，將來的路會好走許多。”

瑟瑟安靜看著的母親，緘然不語。

蘭陵最愁這副模樣，不聲不響，好像自己了多大委屈一樣，一時煩躁，將筆擱回硯上，冷冷道：“不管你是怎麼想的，我為母親，給了你足夠多的東西。面尊貴的出，安穩幸福的閨中時，還有即將母儀天下的皇后份。瑟瑟，你該知足，你心里清楚，多麼人機關算盡都得不到的東西，你卻唾手可得。這一切不可能是平白得來的，是要付出代價的。”

“不過是沒弄清楚自己的父親是誰，有什麼大不了的。”

瑟瑟默了片刻，面帶諷意，微微勾：“母親，您騙了所有人，讓大家以為我是宋姑娘，把我捧上了太子妃的寶座。現在，一切塵埃落定，位近在咫尺，所以可以說出我的真正世了。從今往后，我便是四面楚歌，必須要依附著您，做您手中的棋子，你的算盤是這樣的嗎？”

“哦，還有。”瑟瑟猛地想起什麼：“用我還可以牽著裴家，讓裴家的姐弟兩心甘愿為您效力。您總說您給了我許多，可是依我看，您從兒上得到的也不——至于您說‘不過是沒弄清楚自己的父親是誰，有什麼大不了的’，既然沒什麼大不了的，那您那麼在意李懷瑾做什麼？”

‘砰’的一聲悶響，蘭陵揚起手拍在書案上。

李懷瑾這三個字果然是的大忌諱，一提起便將激得惱怒不堪，下頜繃，前起伏不定，神變得沉狠戾。

“我倒是小看你了，原來你今日不是來替那些老臣求的，是來找我算賬的。”

若是從前，見母親然大怒，瑟瑟早該害怕了，可是現在，的心卻毫無波瀾，將胳膊肘拐在側的梨花小幾上，以手擎額，聲音糯且無辜：“母親，兒只想弄明白是怎麼回事，您別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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