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卻聽得新奇,暗道這小鬼原來從小就不規矩,滿腦子綺念遐思,卻又不知道除了這個還有什麼……腦筋轉了轉,不怕事大地沖沈襄道:“對,你就是胡說,你三哥是個多正經的人啊,怎麼可能說這樣的話?”
沈襄一副孩般淺薄單純心腸,哪兒經得激?當即急了,自沈昭邊蹦起來,嚷道:“我沒說謊!三哥不說要綁你,他還親你!就是你趴在矮幾上睡著了,他把侍支開,跑過去親你的臉頰,都被我看到了,唔……”
沈昭忍無可忍,上前提溜起他的襟,惻惻道:“說!接著說!”
沈襄看著惱怒的太子殿下,驚恐地瞪圓了眼睛,跟只被提溜起來任人宰割的兔子,胖乎乎的小手在前啊,怯怯道:“我說完了,不說了。”
太子殿下年時還未長如今這些心眼,加之沈襄神智如孩,不值得提防,許多事未曾避著他,未想今天被出賣了個底掉,只覺面大大掃地,怕是往后幾天都得被瑟瑟打趣了……
他越想越惱,面沉郁,提著沈襄襟的手也漸漸收,青筋凸起,骨節‘咯吱咯吱’響,可把沈襄嚇壞了,如同溺水的旱鴨子,揮舞著胳膊一陣撲通,邊撲通邊喊:“我都不說了,你還兇我!你要是兇我,那我還有得說……”
話音未落,袖角掃落了擱在桌邊的茶甌,只聽一聲清脆裂響,青瓷墜地,碎幾瓣,滾燙茶水一大半潑到了沈昭的裾上。
瑟瑟再沒心思看戲,忙站起來彎去檢查沈昭的,裾角被茶水洇了,刺繡繁復的綢面上還粘著幾茶葉桿,瞧上去頗為狼狽。
把茶葉桿摘下來,皺眉:“快去換件裳吧。”
魏如海上前來,道:“馬車里有可更換的裳,殿下請隨奴才來吧。”
沈昭這才把沈襄松開,剛想出去,腦筋轉了轉,不能留這小禍害跟瑟瑟單獨在雅間里,便退回來,揪著他的襟,一并帶了出去。
眾人出去,雅間木門半敞,婳剛要去關,過隙,瑟瑟看見一個著黃褐,頭頂玄冠的道士自木梯走到了樓上,他朝沈昭作揖鞠禮,說了幾句話,旋即,沈昭便揪著沈襄下了樓,那道士自顧自踱到窗邊,尋了一張空座坐下。
瑟瑟認識這個道士。
嘉壽皇帝久病,癡迷道教丹藥之,寵信道士,而這位道長名號‘宗玄’,便是嘉壽皇帝邊最得倚重的。
瑟瑟自嫁東宮,有幾回隨裴皇后去向皇帝請安問疾,恰見宗玄自宣室殿出來,但宮闈規矩,眷要避諱外臣,故而只是遠遠看過,沒有搭過話。
瑟瑟本沒有放在心上,只想閉門等著沈昭回來,誰知宗玄起走了過來,站在木門外朝瑟瑟躬揖禮:“夫人。”
將要關門的婳回頭看向瑟瑟,瑟瑟沖點了點頭,便斂袖退到了一邊。
宗玄素而立,發髻兩側如染星霜斑白,五深邃,特別是一雙濃劍眉,深斜鬢,是看上去頗為沉穩正氣的長相,倒不像話本中那專魅帝王的妖邪老道。
他著瑟瑟,言又止了幾番,才饒有深意問:“夫人可好嗎?”
瑟瑟微愕,世人常以互問家中長輩貴安好否為寒暄,但瑟瑟還這麼年輕,自然鮮收到這種問候。
這位前紅人,虛玄至極的道長,以如此鄭重其事的語氣這樣問,顯得怪異至極。
可這既然是前紅人,總得客氣應對,不說別的,單為了阿昭也該如此。
瑟瑟微微一笑:“勞道長問詢,一切都好。”
宗玄看著,目微邈,仿佛過眼前穿越歲月煙塵看到了一些別的東西,他頗有慨道:“是啊,夫人現在正是最好的年華,自然貴安好……”他話音一轉,頗為嚴肅道:“可也別因為年輕就疏忽了保養,一定要惜自己的,切忌深憂深慮,遇事要放寬心。”
瑟瑟秀眉一挑,這話真是越說越古怪了。
突然想起了一個傳說,宮們曾私下議論,這位道長來自宇有名的仙山,能通鬼神,知未來。
生出幾分興致,瑟瑟隨口道:“聽聞道長有預知未來之,可否幫我看看,未來境遇如何?”
瑟瑟生來并不信這些怪力神之說,但近來生出諸多變故,甚為所擾,又迎面冒出來這樣一個渾都著詭異怪誕的老道,不也起了求神問卜之心。心道他若肯給卜算,只當個熱鬧聽,若不肯,正好順勢分道,他是嘉壽皇帝邊的人,固然禮遇,可也不想跟他說太多。
誰知宗玄好像就在等這句話,毫未猶豫,立即答應了。
宗玄拿出六爻卦,替瑟瑟卜了一卦,相看著卦象,道:“本是朝花,沐而生,卻短暫,捱不到真正的盛世,便要凋零了。”
雅間靜靜悄悄的,婳反應過來,只覺后背涼涔涔的,心底一陣發,勉強著笑道:“這聽上去可不像是個好卦,道長許是算錯了,不如再給算算。”
宗玄搖頭:“貧道還沒說完,雖起勢不好,但觀卦象,命運已經開始扭轉,將來會如何,多看個人造化,是福是禍也未可知。”
瑟瑟含笑道:“我可沒見過這樣算命的,說了一大通,又好像什麼都沒說。”
宗玄也跟著笑起來:“這世上本就沒有什麼是一不變的,滄海尚且可桑田,更何況人的命數?說到底,是五分在天,五分在人,人力強勢,天意便弱,如今的形與局面已經與它本該有的樣子不同,而夫人也有所不同,所以未來的事又怎能生搬套卦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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