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卿告訴郭林吾，說要跟一位曾經的旅行者去喀什。郭林吾聽了，老大不愿地說：“你果然被日本人給帶走了。哎，你去市場上買把牛刀防吧！”

蘇卿笑得都不行了，“我要牛刀做什麼？哈哈，要是遇上壞人了，被賣到新疆也不錯。”

上這麼輕松，心里多還是有點忐忑。蘇卿已經在網上聯系好了一個青旅，去了喀什后就住在那里。那個青年旅舍的老板也曾環游世界，后來把老家的房子賣了，在喀什開了一家青旅，專門接待世界各地自助旅行而來的旅友。蘇卿覺得住青旅一定是很特別的驗，運氣好的話還能認識幾個志同道和的朋友，聽他們分經驗，講有趣的故事，甚至可以一起出行。蘇卿已和老板聯系好，自己會將每天的行程告訴他，如果晚上11點之前還回不到旅舍，又聯系不到的話就報警。

蘇卿最后都不了自己了，好好的旅行倒是像要赴刑場。郭林吾卻說旅行者并不是冒險家，生命可貴，有了安全的保障才能自由翱翔。

一路上鉆了無數個高山與隧道，終于快到喀什了。無意中抬頭一看，蘇卿驚喜地發現窗外連綿的雪山。

“是天山。”井上告訴。

“哇哦！哇哦！”

潔白的云，潔白的雪，湛藍的天，蘇卿只恨不能立即下車，徜徉在雪山的壯麗和純凈里，盡地瀏覽一番。即使在火車車廂里，心已是很不一樣。

“說起來很可笑，我在大上海，好像視野很開闊，但對國好多的城市卻一無所知。每次出差或是出國旅行都有公司或是旅行社安排，一切都在套路里行走。我以前總是向往出國，想看看別的國家什麼樣，現在看來，我連自己生存的這塊土地都沒有認真了解過呢，真是狹隘的，呵呵。幸好，我醒悟得不晚。”

井上問：“你覺得小城市的人和大城市的人，誰的眼界更寬？”

如果在以前，蘇卿會毫不猶豫地說“當然是大城市里的人眼界寬”，可現在已經不這麼認為了。說：“各有各的寬闊吧？小城市的人因為要改變，要追求夢想，就會跑出去。我邊好多外地的同事，他們的經歷都非常富，輾轉過很多城市，驗過不同的生活，說起各地的文化和歷史故事來頭頭是道，這些我都很欠缺。我只是英語說得還不錯罷了。”

井上又自嘲了：“恩，我出生在秋田縣，在日本也是小縣城呢。”

蘇卿忍不住笑了。

火車駛進喀什，蘇卿和井上暫別。井上將自己的手機微信等聯系方式全部留給了蘇卿。蘇卿謝一路上他的陪伴與幫助，井上也禮貌地彎腰致謝：“謝謝蘇小姐為我帶來一段愉快的旅程。”

喀什是維吾爾族人居住區，街頭巷尾全是維吾爾文，蘇卿覺得新鮮無比。在旅社住下，洗了個熱水澡，三天三夜的疲累一掃而。和老板打了招呼后，蘇卿也不想休息，一個人扛著相機逛街去了。

在火車上時，井上就給蘇卿講過喀什老城的迷宮式街巷，等真正到了老城，蘇卿只一眼就上了它。這是一座以伊斯蘭文化為特的街區，老街縱橫錯，百轉千回，方向不好的生走其中，一不小心就能轉回起點。蘇卿的方向極差，順時針逆時針從來搞不清楚，直到現在看地圖都需在心中默念“上北下南左西右東”的口訣。

可蘇卿卻在老城里轉得樂此不疲，好多街，好多店，已經看到過好幾次了。轉得累了，干脆就在路邊一家手工藝作坊店門口坐了下來。

這是一個真正屬于新疆人的老城，有著地道的新疆民族風，而不是那種新建的民俗街。蘇卿往不遠的店鋪里面去，只見一個年邁的老媽媽正在整理一捆捆彩華麗的鍛匹，古老的店，復古裝扮的老媽媽，蘇卿不想起電視劇里看到的那種古代鍛莊。

蘇卿被那個好的畫面吸引，不自地拿起相機，或趴或站或躺，擺盡了各種姿勢找好的角度，路過的行人對游客的奇葩行為見怪不怪，看一眼便紛紛走開了。蘇卿輕聲走進店里，看了看滿墻掛著的鍛匹，問老媽媽說可不可以拍？老媽媽不會說漢語，只是呵呵地笑著，臉上的皺紋笑一朵花。蘇卿見毫不抗拒，便自在地拍起來。

井上曾說，這邊的人很淳樸，不會對別人拍照而猜想太多，沒有那麼重的抵心理。

“卡嚓”“卡嚓”“卡嚓”……

老媽媽看著蘇卿，依然那麼開心地笑著，還打手勢，讓在店里的小板凳上坐坐。

“卡嚓”“卡嚓”“卡嚓”……

后也響起了相機的“卡嚓”聲，蘇卿回頭一看，正是井上久智。

“你怎麼會在這里？”蘇卿看手里拿個大大的相機，正對著自己“拍”。

“來這里看阿尼帕老媽媽啊。”井上說著，已走向，“我猜你這時就在老城里溜達呢。我們真是有緣，總是遇上。”

“你認識這里的老媽媽？”

井上點點頭，“恩！是這座房子的主人。”

“這里……”蘇卿指著眼前這座土黃的磚質小屋，問：“這是老媽媽的房子啊？”

井上再次點點頭，笑意盈盈。

“好幸福。”

阿尼帕老媽媽依舊笑呵呵的，看到井上后笑得更開心了，從一堆布匹中巍巍地走出來，拉住了井上的手。井上用幾句簡單的維語和打掃呼，里嘰里咕嚕說了些什麼，蘇卿聽不明白，但從他們的表上看，兩人應該有很深厚的革命友。

“不需要語言多通，我也能明白說什麼。”井上看出蘇卿的疑，和解釋道。

蘇卿把井上和老媽媽聊天的照片拍了下來，揚揚手中的相機，對井上說：“各拍一次，扯平了。”

井上把蘇卿介紹給阿尼帕，阿尼帕依舊笑容滿面，仿佛笑容定格在臉上一樣，總是那麼開心的樣子，眼睛和的仿佛對任何人都造不攻擊。蘇卿看慣了都市里人們犀利、警惕或膽怯的眼神，初見阿尼帕，心中卻自然而然地卸下了心防。沒有任何心防。

人的力量多麼偉大。

蘇卿一直倚在門口，靜靜地打量著店里的一切，那些鍛匹一捆捆卷著，有的掛在墻上，有的堆在桌子上，就像古代濃墨重彩的畫卷。

井上向蘇卿介紹說：“我在喀什有三個朋友，一個是明天要結婚的塔依爾，一個是個導游小姑娘，另外一個就是阿尼帕老媽媽了。第一次來到這里時，找不到青年旅舍，錢又取不出來，連著五天都住在這家店里，免費的。”

蘇卿充滿敬意地向老媽媽，向微笑。

“你不要看老媽媽年紀不小，漢語也不會說，但手特別巧，經常幫別人做服，全部都是免費，這在大城市里一定是不可能的。”

蘇卿想辯駁兩句，竟也說不出辯駁的話來。

告別了阿尼帕老媽媽，井上帶著蘇卿在喀什城里閑逛。蘇卿買了幾件當地的民族服裝披在上，轉眼就是一個麗的維族了。

“哇哦！”井上由哀地贊嘆道。

蘇卿空會給郭林吾發一些照片給他看，郭林吾看到玩得很盡興，也就慢慢放心了。郭林吾說過很喜歡沙漠的星空，蘇卿沒有忘，問井上，最近的沙漠在哪里？

“如果你想去，我們去達瓦昆沙漠看星星吧！”

“不遠嗎？”

“100公里。我租輛車，現在就可以出發。”

對井上來說，天涯海角都不遠，幾十個小時的火車行程對他來說毫無力，100公里，在他看來就如逛了一回超市。

“好，走！”蘇卿當即同意。心有點抗拒，畢竟跟一個陌生的男人去做看星星這種浪漫的事，聽起來總是不太合適。可自己去不了，知道白天的路徑，但晚上卻寸步難行。郭林吾，你吃醋也沒辦法了，誰讓你不來監督呢？

又一次說走就走，一個半小時后，兩人已經行駛在國道上。

一路上，井上和蘇卿都沒怎麼說話，大部分的時間里，蘇卿都在看窗外的景，或是景迷人，或是避免尷尬。并不真正了解旁邊的這位日本男人，他對他而言依然是萍水相逢，對他而言也是。

“今天天氣很好，我們很幸運。”井上開口打破沉默。

“是的。”

“月圓的時候，在沙漠里都可以看書的。”

“小時候在外婆家住，我記得那時候的夜晚特別明亮，就好像有路燈一樣。”

“在城市里很能看到星星了。”

蘇卿笑著搖了搖頭，說：“看來你是真的不喜歡城市，總覺得你哪一天就又要辭職去旅行了。”

井上承認：“你說的沒錯。我是工作一段時間，存夠了錢就去旅行，等快花了再回來工作。我沒有朋友，現在要趁單時用力地自由時。”

“恩，為什麼不找朋友？”

“曾經有一個很相的朋友，和我一樣熱旅行。有一次跟著一個探險隊去了一個深山，遇上泥石流，失蹤了。失蹤了幾年了。”

蘇卿睜大眼睛，錯愕地看著他，語無倫次地問：“找……找不到了嗎？”話一出口，連自己都覺得這問題白癡。

井上沒有在意，告訴：“到現在都沒有找到的尸，我真希是躲在哪個地方，只是不愿意見我。你知道嗎？那次跟探險隊出去，是因為堵氣，我們那天吵了一架……”井上語噎。

蘇卿也語噎。

蘇卿拍拍他的肩膀，沒說話。這個時候，所有的安都是蒼白的。蘇卿再次把頭轉向窗外，愣愣地出神。天暗了下來，路兩邊的曠野飛快向后退去，遠的天際深藍，卻依然清晰可見。蘇卿想起了郭林吾。

每個看起來積極的人，似乎都有一些傷心的事，大痛過后，有的人會一蹶不起，有的人卻會云淡風輕。然而痛還在那里，不增不減，不剝開舊痛時，誰都可以是一個正常人。

郭林吾，井上，花花公子蘇載舟，甚至那個笑容恬淡的阿尼帕老媽媽，連也是有痛的吧？

“你不？”井上已經跳過了剛才的話題，他不能讓他人跟著一起沉浸悲傷。

“不，卻還是想吃，胃口奇好。”

“等一下。”井上把車停到了路邊，跑下車，從后備車里拿出兩盒食，兩瓶飲料。

“沒什麼熱量，不怕長胖。”井上恭恭敬敬地遞給蘇卿，并開玩笑地說：“不要怕我下毒哦。”

蘇卿打開餐盒，其中一盒居然是烤好的羊，摻雜著烤過的幾種蔬菜，有點冷掉了，看著依然極為人；另外一個餐盒是洗好的葡萄，飲料是兩瓶石榴。

“食在前眼前，下毒我也認了。”蘇卿先喝了一口石榴，然后大口大口地吃起羊來。

“請蘇小姐也給我一塊吃。”井上可憐地央求，依然練地點頭哈腰。蘇卿這才想起顧自己吃，忘了這食本是人家的，趕笑笑說：“對不起，對不起。”

井上哈哈大笑。

蘇卿也哈哈大笑。

剛才車廂里抑的氣氛消逝不見，終于又輕松起來。井上吃了幾塊燒烤，手，繼續前行。

車程不長，很快就到了岳普湖縣。

到了沙漠邊上，井上問蘇卿，有沒有勇氣走得深一點。蘇卿說敢。

晚上的沙漠人還不，去了以后就知道為什麼井上想走得深一點了。蘇卿對那些運設施沒有興趣，只想走走，只想看天空，只想攝影。

兩人就一直那樣一路走一路聊，開始時還有很多游客，隨著夜越來越深，走得越來越遠，就罕見人煙了。夜里的沙漠很安靜，仿佛方圓幾百里都沒有生一樣，除了月，星辰，就是兩人走路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