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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14章 重農抑商  s🍀to.co🌠m讓您輕鬆閱讀最新小說

  在甘州城轉了一圈，到了傍晚時分，一行人宿於驛館之。

  祿東贊素質極佳，沐浴之後又喝了一點酒，整個人容煥發，路途上的勞累一掃而空，只是坐在那裡蹙著眉頭，不知想些什麼。

  悉多於將父親換下來的送出去給僕役漿洗，反回來，沏了一壺茶放在案幾上，與父親相對而坐，斟了兩杯茶，其中一杯恭恭敬敬放在父親面前，自己拈起一杯呷了一口。

  回味著茶水回甘，嘆道：「以往無論在邏些城亦或是伏俟城，如此上品茶葉都要算計著飲用，畢竟太貴了，一斤茶葉幾乎等價於幾百上千斤青稞……可如今淪為階下之囚，這般茶葉卻可隨意飲用，真是造化弄人。」

  見父親依舊蹙眉沉思、心不佳，便又問道：「這甘州城之繁華遠勝邏些城十倍不止，卻不知長安又是何等模樣？」;

  長安，那是天下人心目之中接近於神祗一般的存在，未見其面、卻久聞其名，無論見或未見，都默認其為天下第一都市，不知多人以抵達長安為畢生之榮耀。

  心嚮往之。

  祿東贊出一笑容，出回憶之：「長安啊……街巷縱橫、橫平豎直，一百零八坊有如棋枰，百萬人居於其中，堆集南北貨、匯聚天下財富，城門高聳、殿宇林立，街上鋪著青石板，河水環繞全城，路旁遍植樹木，天下城池、無出其右，堪堪可與其比肩者，大抵唯有……」

  悉多於忍不住問：「父親亦曾去過大馬士革，不知較之長安如何？」

  祿東贊不假思索：「螢蟲之，焉敢與皓月爭輝？」

  所謂的西方第一大城，不過是城牆圈起來的集市罷了，

  他又想起房俊那番話，為何似長安、這般傲立於世的大城，唯獨可以出現於漢人地境，而不是出現在吐蕃、高句麗、甚至大食國？;

  當真是漢人善於建設且智慧高等？

  悉多於一臉嚮往：「真想去長安看一看啊……」

  祿東贊眉頭舒展，看著兒子，笑道：「有何不可？或許有朝一日，我噶爾家族亦能長居於長安城，子孫後世通過科舉考試，為大唐員。甚至於沙場之上建功立業，得賜勳爵，與大唐同休……」

  「父親，咱們當真要附於大唐？」

  悉多於有些糾結，既嚮往大唐之繁盛，又不舍祖宗之家業。

  祿東贊眼神恍惚了一下，扭頭看向窗外昏暗的天、乾枯的樹木，半晌，才緩緩說道：「時至今日，吾等父子在贊普眼中等同叛逆，有家不能歸，在唐人眼中視如牛馬，威利無所不用其極，可除去這兩地之外，還有何能夠容呢？不過是良禽擇木而棲罷了。」

  悉多於無言以對。;

  有些時候他當真羨慕唐人，哪怕戰死疆場，也會有人樹碑立傳、傳頌千古，史書中寫下一行「忠貞不移、為國捐軀」，後世子孫每當念及此等為國征戰而馬革裹者，都會致以最為崇高之敬意，哪怕千百年後、滄海桑田，也會被牢牢記在心中。

  可吐蕃人呢？

  更多的奴隸就好似牲畜一般，即便死去，連恤都沒有，更不會有人緬懷。

  為贊普而戰嗎？

  可贊普既非神明、更非親，不過是諸多部族推舉出來的一個領袖而已，既然能夠推舉、自然可以更換，不會有人為了贊普而死戰。

  為部族而戰嗎？

  可所謂的部族也不過是區區幾個貴族而已，更多被奴役的人，對於本部族並無「誓死效忠」之概念，若能活命，沒人在意是否換一個部族、換一個神明……;

  故而，吐蕃若是有朝一日當真能夠凌駕於大唐之上，無非是大唐自出現盪、施禮削弱，而吐蕃人因生活困苦艱辛養的剽悍格，能夠一時占據上風。

  僅此而已。

  退一步講，即便大唐有朝一日滅亡，可是在大唐這片廢墟之上，會馬上誕生一個新的王朝，無非是換一個國號、換一個皇帝，可漢人始終生生不息、傳承不絕。

  可吐蕃若是分崩瓦解，還會有下一個吐蕃嗎？

  *****

  兩日之後，諸般事務置妥當，一行人在三千兵的護送之下，踏上西行之路。

  天依舊沉，朔風陣陣、氣溫驟降。

  晌午時分。

  祿東贊的馬車極為寬敞，房俊與裴行儉都登上馬車，案幾上放置了一個銅火鍋。;

  裴行儉負責往鍋子裡放置片、食材，房俊開了一罈子黃酒，一邊給祿東贊斟酒，一邊笑道：「好生吃一頓，等到過了玉門關，不僅路途難行，各項食材也極為匱乏，再想吃好的就得等到河城或者弓月城才行了。」

  祿東贊接過酒，看著熱氣騰騰的鍋子，搖搖頭道：「老夫雖然年邁，但子骨還算強健，這些年也曾跋山涉水、走南闖北，餐風飲乃是常事，吃得好一些亦或壞一些，無關要。」

  「來者是客嘛，總要儘可能的保障大相的日常生活，來來來，喝一口！」

  房俊舉杯邀約，祿東贊與裴行儉舉杯應和，各自喝了一口。

  黃酒清涼、醇香回甘，乃是上品。

  車外有喧囂聲響起，祿東贊隨手起車簾，見一輛馬車大抵是車軸斷裂、傾倒在路邊，隨行的商隊僕役正在喊著號子將馬車扶起，周圍匯聚了不人。;

  放下車簾，祿東贊道：「大唐之所以富饒足，商賈功不可沒，他們周轉南北貨、勾連東西商路，使得各種資得以流通，取長補短、以無充有。聽聞海貿之盛，甚至更在路的十倍以上，不知是否誇大其詞？」

  裴行儉夾了一筷子放在碗中，點頭道：「船運的便利遠勝於陸運，一艘船的裝載量等同於幾十上百輛馬車，所以海貿的規模更大、也更為便利。」

  祿東贊蹙著眉頭，看向房俊：「恕我直言，漢唐以來，中土奉行的是『重農抑商』之策，一以貫之、從無更改。可如今諸多世家門閥全部投於商賈之事，長此以往，商賈之地位必然飆升，將會搖大唐之社會結構，不知大唐是否做好應對之策？」

  所謂「社會結構」，簡而言之便是「士農工商」的架構，商賈於最底層，飽歧視、打。

  可隨著貿易之發展，商賈勢力飆升，攪甚至顛覆這個架構乃遲早之事。;

  是否意味著兩漢以來的統治基發生本扭轉？

  房俊吃著，喝著酒，笑呵呵道：「國家是需要商賈的，商業繁榮不僅意味著百姓生活水平之提高，更意味著商稅之足、國力之強盛。」

  祿東贊頷首，吐蕃也大力鼓勵商業，只不過因為地理條件之限制，收效甚微。

  「但如此一來，商人之地位不斷高升、勢力不斷膨脹，要如何應對？」

  房俊道：「何須應對？只要秉持『商賈不得參與科舉』這一條便足夠了。」

  祿東贊不解。

  一旁吃得滿頭大汗的裴行儉解釋道：「『士農工商』之架構早已深人心，再加上限制商賈參與科舉，便足以保證最優秀的人才始終在仕途之，商賈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做大。」

  「重農抑商」乃是政治正確。;

  商賈不事生產，卻可攫取巨額財富，通過財富影響政治……一旦商人階級為國家的統治階級，或可繁榮一時，但必將國破家亡。

  商人逐利，他們眼中既無國家利益、更無家國懷，一切以利益至上，將一切都標上價格，只要價格合適、利潤足夠，什麼都可以出賣。

  如果國家由這樣一群人來主導，道德、誠信、仁義皆拋在一旁，言必稱錢、行必逐利，必然導致人心浮躁、社會盪，絕非長久之計。

  或可因時勢之故而強盛一時，但一個缺乏神核心的國家、民族，一旦遭遇挫折，必將覆滅。

  儒家固然有著這樣那樣的缺點，但是在塑造神核心這一點上，卻是獨斷千古、傲視寰宇。

  祿東贊喝了口酒，低頭吃菜，沉默不言。

  自己當年與贊普為了壯大吐蕃，制定了向大唐求親的策略，威利大唐能夠用工匠、醫者以及各類書籍作為嫁妝，使得吐蕃一躍而為當世強國，為此，君臣兩人一度沾沾自喜，自詡偉大之戰略。;

  如今看來，簡直淺薄至極。

  雖然求親失敗，得不到漢人千餘年積攢之底蘊，可縱然功，又有何用？

  不過是讓吐蕃強盛一時罷了。

  沒有核心的國家信仰、民族思想，終究不過是沙灘上的堡壘，平素看似威武雄壯，一旦水來襲，一即潰，化作一盤散沙。

  依仗高原之地利，偏安一隅而已。

  本質上，與匈奴、突厥這等胡族並無不同。

  而最為可怖之，則在於若想與漢人爭鋒，便必須全盤漢化，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方有取勝之可能。

  可漢人的同化能力太過於強大，一旦漢化，就意味著本族之本徹底丟失。

  縱然飲馬長江、主中原，終究為漢人的一部分……

  一切有何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