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兩人是被開門聲吵醒的。路西加還迷迷糊糊的，不太明白是發生了什麼事，付河已經起了。

“應該是天林，我去看看。”

聽到這話，路西加一下子清醒了過來。雖然經常會在付河這留宿，但不知是不是付河特意代過，這麼長時間，路西加一次也沒和普天林見過。現在，就好像是兩人的親突然被其他人撞破，路西加有些尷尬，也有些無所適從。看著付河出了門，趕從床上爬起來，把睡換了下來。

而付河出了臥室，就看見普天林還站在大門口沒進來，海鷗站在客廳里，遙遙地與他對視。

瞧見付河，普天林拽了拽肩上的書包，出懊惱的神。他指了指地上那雙格外顯眼的生的鞋子，小聲解釋：“我不知道西加姐在，我打你電話你一直不接，找西加姐也找不到，有點不放心你，就過來看看。”

說完，像是怕付河生氣，還小心地瞄了一眼正一步步朝他走近的人。

付河走到玄關，站定，盯著普天林看了半天，才突然一笑。

“來就來了，你心虛什麼？”

普天林答不上來，就是心里覺得吧，他如果讓西加姐不自在了，他哥肯定要瞧他不順眼。

“既然來了也別閑著，”付河朝廚房的方向抬了抬下，“給做點飯，死了。”

普天林呼了一口氣，這才從鞋柜里拿出自己的拖鞋換上：“好嘞。”

“哦，先給小豬崽鏟個屎。”

明顯已經胖了一大圈的海鷗顯然聽不懂“小豬崽”三個字，還喵喵著跑過來，拿子去蹭付河的。

普天林不大一會兒就忙活了一桌子菜，路西加臉皮薄，覺得他們做哥哥姐姐的反而讓弟弟做飯，多有點說不過去。付河倒是坦然地很，把想要去幫忙的路西加一把摁在椅子上：“我以前也沒給他做飯。”

“是，”普天林端著一盆湯走出來，應和道，“我這手藝一半都是跟我哥學的。”

看著面前的盛佳肴，路西加歪頭問付河：“那你之前是跟誰學的？”

付河想了想，答了四個字：“生活所迫。”

不想死，又舍不得到外面吃飯，也就得自己學會了做飯。

三個人邊吃邊聊，為了助力自己的哥哥，普天林逮著機會就要說兩句付河的好話。什麼力氣特別大啊，收拾曾經欺負自己的不良學生特別狠啊，干什麼活都是又快又好啊，彈琴特別好聽啊……開始時付河只是拿眼瞥他兩下，時不時打個茬說“沒有那麼夸張”，直到普天林說到“我們那很多生都暗我哥”，付河終于忍無可忍，拿手拍了拍普天林的肩膀：“洗點櫻桃去。”

普天林二話不說，立刻起：“好嘞。”

大約是戴上了“自家弟弟”這個濾鏡，看著普天林任勞任怨的背影，路西加不對付河嘆：“你弟弟也太優秀了。”

付河看了普天林一眼，抬手給自己又夾了口菜：“怎麼說？”

路西加朝付河那邊歪了歪子，掰著手指頭一條條數起普天林的優點：“善良、格好、會照顧人、會做飯，績還那麼優秀，剛剛不是還說得了那個什麼人工智能大賽的第一名。”

普天林端著洗好的櫻桃回來，正對上付河打量他的目。

“干嗎？”手還著，普天林便抬手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臉，“我臉上有東西？”

付河“嘖”了一聲：“是優秀的。”

以前覺得就是個傻小子，不知不覺，都已經長一棵大樹了。就是還像以前一樣，說話不過腦子，太實誠。

猝不及防被這麼一夸，普天林有點發愣。但沒待他說兩句謙虛的話，付河已經轉頭，接著跟路西加說：“但你說的那些，我基本也都符合。”

路西加沒想到這人會這麼稚，一下子笑出了聲：“夸就夸了，怎麼還‘基本’？”

“績這個事……”付河沉兩秒，“起碼到上高中，我績都還不錯。后面的事沒發生，不敢說。”

明明付河說這話純粹是開個玩笑，路西加聽著卻是心頭一。下意識地去看付河臉上的表，想要知道他在說這話時是不是也帶著一憾，可那張臉上除了漫不經心的笑外，就再沒顯任何。

倒是普天林，像是怕路西加不信，趕接話說：“真的，我哥學習可好了，以前我上學，不會的題都是問他呢。”

覺到路西加一直停駐的目，付河將視線迎上去，挑了下眉，無聲詢問。

路西加扯了扯角，說：“我知道，我媽媽說過，你中考時，是唯一一個數學滿分的。”

原本要去夾菜的筷子停在半空，付河張了張，聲音出來得晚了一些：“裴老師……知道了？”

“還不知道呢，”明白過來他在問什麼，路西加輕聲解釋，“是那天你和子炎一起參加頒獎典禮，在電視上看到了你，認出來了。”

付河點了點頭，開始在心里盤算著，應該找個時間去正式拜訪一下裴老師。比起哪天被班主任撞見自己拐走了的兒，還是主上門表明態度更能給老師留下一個好印象。

他們這三言兩語，當事人倒是聊明白了，但卻把一直在一旁豎著耳朵聽著的普天林搞糊涂了。

“什麼意思啊？裴老師是誰？”

付河沒有要解釋的意思，正要開口讓普天林專心吃飯，路西加就先一步給普天林解答了疑。指了指付河，隨口說：“是他初中班主任，也是我媽媽，巧的是吧。”

巧？

普天林一下張開了。他好像想說點什麼，但看著付河那波瀾不驚的神，普天林又覺得一切話語在他哥面前都是多余。他端起面前的湯喝了一口，在未來嫂子面前維持著較好的形象，心里卻早就有個小人發出了無數聲吶喊。

就說嘛！他哥了這麼多年怎麼會突然要追生！又是玩森又是做服的！還穿那麼帥跑去參加頒獎典禮！

巧什麼啊巧？這絕對是早有預謀！他哥什麼人啊？那時候他被欺負了他哥能籌劃兩天才踩好點、布好局把那些人收拾一頓，終幸福這麼大的事，他哥能是一時興起？

竟然是初中班主任的兒……

悶頭把湯喝下去半碗，抬眼間，普天林看見坐在對面的路西加，忍不住探問：“西加姐，你是不是比我哥小啊？”

“嗯，”路西加點點頭，“比他小兩歲。”

普天林神復雜地看了付河一眼。

“那你們以前認識嗎？”

“他認識我，但我確實不記得他。”

路西加老實得很，普天林問什麼，就答什麼。

付河看著普天林臉上越來越彩的表，喊了他一聲：“普天林，你吃飽了？”

普天林收到警告，乖乖閉，停止了八卦。但將這些信息在心里消化了半天，普天林還是將手放在桌子邊緣，借著桌板的遮掩，朝付河出一截大拇指。

哥，你好牛。

飯后，普天林問路西加和付河有沒有興趣到他們學校去看看這次人工智能大賽的展覽。

“還有意思的，做什麼都有，跳舞的小人，自主避障的小汽車，機械臂……你們要是有空就去轉轉唄。”

付河沒什麼想法，他看了看路西加，問想不想散散心。

路西加立馬答應。倒不只是為了看展，只是轉見看到外面正好的，突然想和付河一起到學校里走一走。

說來，和付河在讀大學這件事上竟然在這一點上有著相似之。他是沒有能夠讀到大學，的大學則是隨著一場車禍戛然而止。

剛進校門，他們就遇上了普天林的兩個同學，那兩個男生見著普天林就撲了上來，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起了一個比賽中遇到的問題。普天林顧及著付河他們，本來想先隨便答兩句，趕，但那兩個男生卻一人架著他的一個胳膊，說好不容易逮著學長了，學長今天必須得救救他們。

付河見狀，主跟普天林說讓他們慢慢聊，自己帶西加先走。

兩人繼續走了一段路，還能聽到后面激烈的討論聲，和一聲聲耍賴般的“學長”。付河回頭看了一眼，轉回來時，角是帶著笑的。

路西加發現付河對校園里的路很悉，便問：“你之前經常來嗎？”

付河搖搖頭：“很久沒來了。”

事實上，雖然都在北京，但普天林的學校付河只來過幾次，都是在普天林剛上大一的時候，他怕普天林不適應大學生活，經常會周末過來帶他去吃個飯。等到普天林習慣了北京這個大城市，習慣了這座頂尖學府的氛圍，習慣了他寶貴的大學生活，付河就基本再也沒有來過。

經過一片小樹林，付河想到些過去，忽然笑著指了指那個方向：“我小時候來過一次，在那邊轉了半天。”

“小時候？”

“嗯，是個暑期活，裴老師帶我們來的。”

這麼一說，路西加倒是記得，兒時的暑假，媽媽確實有時需要帶著班上的學生去做暑期實踐活，有時是去參觀名校和名勝古跡，有時候是去聽講座、看演出。

“我記得那次定的參觀時間是兩個小時，裴老師讓在下車的那個大門口集合。結果我們幾個人不知道怎麼，就走到了那片小樹林里，然后就看見很多……好像是前輩的紀念碑。當時不太明白是怎麼回事，我們看見一個，就要鞠三個躬，結果在這個小樹林里鞠躬鞠了一個多小時，哪都沒參觀。”

路西加笑起來，牽著付河的手都在晃。

“真可。”不住說。

付河這輩子第一次被人這麼夸，還是被朋友，一時間心有些復雜。他倒吸了一口氣，笑著將眉頭在一起：“怎麼聽著這麼別扭？”

“就是可啊。”

雖然并不認識那時候的付河，但在的想象中，初中時候的付河一定也是瘦瘦高高的，還很帥，沒準也像現在一樣不搭理人。一想到這麼一個男生，面對前輩的字碑挨個鞠躬，就只能想到“可”這個詞。

蔥綠的樹林，有禮貌的年，還有前輩留下的印記，這些畫面織在一起，像是漫里才會出現的溫暖畫面。

朝前走了兩步，看看那片小樹林，又抬頭看看旁的人。最終，嘆了口氣。

嘆氣聲很淺，掩在周圍熱鬧瑣碎的聲響中，如同水滴瞬間墜浩的長河。但付河還是立刻察覺到，奇怪地問：“忽然嘆什麼氣？”

路西加撅了下，停了一會兒，說：“有點憾。”

付河沒明白，追問了一句，路西加卻笑著搖搖頭，怎麼都不肯說了。

細細回想，和付河在一起以后，好像經常會得憾。開始時憾自己沒在最好的時間遇到他，后來得知了他們年時的淵源，便又開始憾自己年時竟然從沒注意到他，憾他的人生要遭遇那種變故……這種憾從來不是洶涌的，而是小心地藏在如今安逸的生活下，只有每當被某種事及，才會悄悄探出頭來，留下一聲無能為力的嘆息。

就像剛才，看到付河回頭向普天林和他的同學，路西加便會想，那個中考數學能考滿分，而且毫不偏科的男生，是不是本來也應該生活在這所學校，為別人口中的“學長”。

不知為何，總要來得晚一些，人生中又總要充斥著這樣或那樣的意外。

校園路是林蔭道，頭頂的太是云彩遮不住的芒萬丈。路西加刻意放慢了腳步，躲在后面，看著付河一晃一晃的背影。

付河不過短暫地走了神，等回過神，便發現邊的人不見了。他回去尋，卻看見路西加停在那里，正舉著手機，朝向自己。

見被他發現，路西加笑起來，然后快走了兩步，想要趕上來。

“哎，別跑。”付河立刻往回迎了兩步。

到了他面前，路西加舉起手里的手機給他看：“好看嗎？”

付河還沒有自到能對著自己的背影說好看的程度，于是他不答反問：“拍這個干嘛？”

“好看啊，”路西加又自己端詳了幾秒，滿意地說，“我要把它設屏保。”

一邊走一邊作，看著換下了那張用了很久的煙花圖片，付河終于問：“為什麼用這張煙花圖片當屏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