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結束了朝上之事，恭王急著回家。

    他迫切想第一眼看到瑛娘，想親手為上藥，並且答應再也不傷。

    還沒出宮門，夏公公麵不善，遞給他一封信，“你嶽父八百裏加急送來的信。”

    他的信都是夏公公先看，百無忌。

    看來，信上沒好事。

    他接過信讀完後一陣頭暈。

    ……

    這是王瑯接到之前兒的信件做出的反應。

    他任一省總兵，得了皇帝極大的信任。

    王瑯很聰明，知道皇上對他的寵信也帶著對徐國家和曹家的製之意。

    來的旨意和回複的折子多次提到在朝堂上表彰自己。

    王瑯不怕李慎這個小皇子。

    哪怕他被立為太子又如何，還是要靠著自己這個掌兵守邊的老嶽父平衡其他武。

    皇帝就是這樣，永遠活在懷疑之中。

    誰皇權那麽吸引人呢？

    所以來信說話直白又不客氣。

    他告訴李慎自己已接到聖旨說要做好打仗的準備。

    如果想得到自己和其他外大吏的支持，最好注意自己的言行，別失了王爺應有的分寸。

    雖然信上說得含蓄，但其實就是這個意思。

    聽兒說他有寵妾滅妻之舉，為皇室男子，應該明白這種行為會為人所不恥，失了分寸。

    “規矩”是貴族和上層階級裏不能越的大山。

    連皇上都不會廢後，保住皇後最後的麵和尊重。

    一個皇子在府中不避人的寵妾室，製正妻，是丟人的舉。

    “請王爺置了那個賤民子，以正王府規矩。”

    威脅之意躍然紙上。

    李慎氣極，將信紙團一團，握在手中。

    他抬頭，大太明晃晃照在臉上，刺得他快要流淚。

    “走吧。夏公公，這些日子你還是先待在宮裏，別跟著我到走，太顯眼。”

    帶夏公公出宮不合規矩，他不想在這時候讓人抓住小辮子。

    ……

    距離李慎離開王府已有兩個時辰。

    瑛娘保持著那個姿態一不，一直躺著。

    直到聽到丫頭來報說王爺已經回來了。

    他仍然保持著從前的規矩，先來瞧瑛娘。

    進了屋沒像從前那樣得到一整套溫暖的問候和照顧。

    屋裏冷冷清清，沒半點聲音。

    “你們主子還在睡？”他輕聲問。

    “是。”丫頭小心回答，不敢多說一個字。

    李慎進屋來，瑛娘睜著眼睛聽到聲音仍不起來。

    直到李慎坐下，歪頭去看，見並沒睡著，將手搭在上，“睡不著起來曬曬太，心會好些。”

    他怎麽做到的？和沒事人一樣和說話？

    瑛娘麵無表坐起來，也不看李慎下床赤腳走到梳妝臺前，拿起梳子下意識開始梳頭。

    李慎跟過去，“怎麽這麽不高興？”

    他的心還停留在昨夜的歡愉中，當時瑛娘明明是願的，怎麽今天臉這麽難看？

    他甚至沒用力打。

    “昨天夜裏死了個丫頭。”死氣沉沉說。

    李慎頓了一下回答，“不知輕重的東西，將萬歲賜的墨都打碎了。”

    瑛娘雙手支著梳妝臺，低著頭，“不是你拿發泄，下手太重才弄死了？”

    回頭諷刺地笑，眼中含淚，麵孔扭曲。

    “放肆！”李慎終於回過味來。

    “你照照鏡子，看看你像個寵妾的樣子嗎？”

    “寵妾什麽樣子？每日強裝笑臉，不管心裏想的什麽，給你的都是最好的那一麵？”

    “我累了，李慎！我原知道你是條白眼狼，還想讓你改了秉別咬人，以為獻上我自己就好。”

    頭發散低頭自問，明明死了心，明明是恨著的，為什麽還要哭？

    拉開梳妝臺的小屜，拿出一支珍珠簪，對著自己披散的頭發比比劃劃。

    此時李慎已有十二分焦躁。

    他站在瑛娘側後方，看著銅鏡中瑛娘紅腫的眼睛，沮喪的麵容。

    他想說自己以後會收斂，他想把王瑯的信給瑛娘瞧瞧，同商量要怎麽應對。

    他想說自己不會傷害，他今天才曉得在自己心中的分量。

    卻見銅鏡中的人突然變了臉，臉上閃過一道狠戾，突然轉頭，手上的釵向著他刺過來。

    瑛娘對準的是李慎的脖子。

    沒想到李慎看到鏡子，一歪，那釵的尖端刺他的肩膀，深裏寸許。

    這一下真刺脖子，他怕是要殞命。

    他打殺過那麽多下人，從沒挨過打。

    疼痛激起他的兇，他出手臂先將瑛娘控製在不能再傷他的位置。

    一手了肩膀上的簪子。

    瑛娘被他握住脖子，還想回抄東西，隻是扭不過頭，兩隻手 將梳妝臺上的東西都掃落在地。

    李慎幹脆兩隻手都握上纖細的脖頸，腦子裏慕然浮現王瑯寫來的信。

    “請王爺置那個賤妾，以正王府規矩。”

    他著夾板氣，還想回護眼前的人，這人卻拿著簪子要他的命。

    可笑那珍珠簪是他送的第一件貴重首飾。

    拇指大的圓潤珠子，周圍的小珍珠圍著大珠攢花朵。

    潔白、瑩潤，最喜歡的一支簪，卻被拿出刺殺他。

    他眼看著瑛娘臉變得發白，徒勞揮舞雙手。

    平日裏積攢的痛苦湧上心頭——

    一切都在欺騙自己，父皇有的關切，母後的叮囑，瑛娘的溫存，王瑯的承諾，他們都在騙他。

    他流著淚手上用力，直到瑛娘塌塌像個布娃娃，跌他懷裏。

    他放鬆了手，由靠在自己前，出一隻手臂把摟住，口。

    那裏很痛，他的眼眶卻是幹的。

    也不知過了多時候，他把瑛娘抱起來放在床上，為蓋上被子。

    他甚至從頭到尾都沒覺到的掙紮。

    本不知道瑛娘扯爛了他的朝服，將一片殘料握在手中。

    ……

    那一天，他不吃不喝，一直坐在璞玉軒的臥房和瑛娘相伴。

    直到日影西斜，他把這一生想說的話，都說給了這個子聽。

    他看著的臉越來越灰，子由熱變得冰冷。

    連頭發都失掉了澤。

    他終於接了現實——他的瑛娘，死了。

    再不會衝他笑，對他撒，坐在他上和他一起秉燭夜讀話本。

    不會再給他繡荷包、陪他談心、為他研墨、誇他字漂亮……

    若是可以這樣欺騙他一輩子該多好。

    他垂頭看著閉著眼宛如睡著的瑛娘，大口著氣，快要窒息。

    這房間他一刻也待不下去，起跌跌撞撞走到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