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老膝蓋即將地面的時候，一溫和又強勁的神力，阻止了他的雙膝。

偏是讓他無法跪在地上。

藍老心下一驚。

火燒元神之事，讓侯爺元神崩殂。

能夠維持正常人思考，而非淪落癡傻境地就已是上上之喜了。

他沒想到，經戰過后，侯爺的元神和神力，竟比以往的還要厲害幾分。

藍老訥訥地看向了楚月。

聲問：“侯爺，你的元神……”

“如老先生所見，小侯元神一切如昨。”

楚月一步輕似雪飄，恍恍然就出現在了藍老的面前。

將老人扶起，目灼灼，堅毅且認真地鄭重說道：“老先生是小侯的前輩，這一份大禮，小侯擔當不起。既知，我定會護好小棠的。”

暫且沒人知道小棠是半妖靈。

更不知其父為靈族的王室脈。

“侯爺……”

藍老哽咽。

他膝下還有兩個兒子，小棠的事斷不敢告知。

那倆孩子，秉不壞。

可他怕，怕人心在利益面前，不堪熏。

就算是自己的親，也不敢講真相告知。

他見識過曙侯的舍生取義、馬革裹尸，亦不能完全信任，還要試探一番，如孤注一擲的賭徒，來一場傾家產的豪賭。

他甚至不敢認小棠。

每每看到小棠對著遠方出神，問邊人：“我在這世上，還有親人嗎？如果有，他們會喜歡我嗎？”

老人遙遙聽著，心在泣，刀割般疼。

“侯爺，有你這番話，老朽就算到了黃泉路上，也可瞑目。”

“老先生胡說什麼話，你可是要長歲恒昌的。”

“………”

通天山域。

無數火把，將這霧氣沉沉如星辰的地方給圍起了。

手執火把的人，披甲胄，腰挎寶劍，炯炯有神而生威，立于八方天地。

甲胄軍的后側，十丈開外之地。

凰展翅，旋飛鳴。

其脊背上，鋪有白絨毯，烈酒點小方幾，懶洋洋靠著一個紅赤足的長發男子。

男子生著一雙丹眸，眼尾天生緋紅似妖孽，眸卻冷得像萬年玄冰，皮白得不像話。

其側臉映著翎羽的痕跡，閃著令人膽的紅，似引魂的路燈。

“公子，時辰到了，可要燒山？”

白龍王立在男子旁側，頷首問道。

眉間一派敬重。

足以見得這赤足男子的份之高。

“武侯府，毫無靜？”元曜斜眼問。

“沒有。”

“有意思。”

元曜提著一壺酒，飲了幾口。

白龍王：“公子，曙侯對大火燒山之事漠不關心，可是說明衛老未曾將山域之事告知與？”

元曜淡淡然地掃了眼白龍王，旋即回：“你們萬劍山，殺一個半步宗師境，都能不費吹灰之力。卻總在的上栽跟頭，這還不能說明問題？說明不是你們萬劍山蠢笨如豬，就是葉楚月多智近妖。”

縱觀大地，能把萬劍山指著鼻子罵得狗淋頭的，非他元曜莫屬。

而白龍王臉極差，亦只有敢怒不敢言。

“公子說的是。”

“白姑，你想想，若你是葉楚月，得知衛老代的事，是否會提防元族？”

“會。”

“那你再想想，元族這個時候，事出反常，放火燒山，一點靜也無。如若是你，你會來阻止，還是和這般按兵不？智者，才會在博弈時，做出最冷靜的判斷。啊，這是在洗清自己的嫌疑呢。”

元曜殷紅的勾著笑，妖嬈嫵，冷絕。

白龍王皺了皺眉，“若葉楚月得知真相，定會韜養晦。只是，衛老又是如何能夠將真相告知的？”

這才是白龍王疑的點。

衛老撞破元族后，一直被元族監視著。

在每日十二個時辰的監視下，就算進了棺材板，都逃不出元族的法眼。

又是如何能夠傳遞消息的呢？

并不覺得衛老能做到。

何況，衛老就算把消息傳遞了出去，葉楚月又有什麼本事，能夠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況下，將消息接收呢？

“衛老都能在被竊功德況下神，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呢？”

元曜的反問白龍王啞口無言。

“這一步棋，很難走，正如燈下黑，陷了僵局。”

元曜逐字分析，“殊不知，越想洗清嫌疑，這嫌疑就越大。”

白龍王后知后覺，“公子設下這個局，就是想看按兵不？”

“是了，學聰明了。”元曜拿出一個桃花，遞給了白龍王，似是在獎勵對方。

白龍王心中厭煩，卻不得不接過桃花。

元曜在元族當中不是天賦修為最高的那一個，卻是最擅長弄權的謀略家

“下令，放火——”

元曜面龐擰起了笑。

“是！”

白龍王一揮手，所有人的火把在春日傍晚的寒風中凄凄搖曳。

山域下的囚徒們仰頭看去，面絕之。

大風起兮。

一伙人在東邊忽然而至。

白龍王舉眸看去，驚了一驚，低嗓音說：“公子，是武侯府的人。”

“曙”字旗幟高高揚起，如亮，從濃霧中穿而出。

來者一百多號人，為首的白龍王并不陌生。

正是曙侯麾下的一員猛將，自諸侯國時期就陪伴在曙侯側的蕭離。

另外兩位：

赤足綠戰斧，帶著銀白的面，出一雙深邃的眼。

屠薇薇背著通紅狂刀，打著哈欠，懶洋洋的，似沒睡醒，而在看到火把過后，一雙眼睛赫然興了豎瞳，如貓兒見了魚。

元曜挑起眉梢，穩勝券一笑。

低語道：“白姑，看來選擇了前者，信了燒山之事，特來阻攔的。這場博弈，怕了。”

怕是真的燒山，到了無力挽回的地步。

就算對此漠不關心，為了洗清嫌疑，還是會被元族視為眼中釘。

;二者難以權衡，夜里難以眠，倒不如出兵，曉之以理之以將燒山之事攔下，即便自己會徹底地暴出來。

白龍王盯著元曜的側臉，看那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眸流轉著琥珀澤，心驚又膽寒。

不論葉楚月怎麼做，這一步棋如何下，都是錯的。

只因元曜依靠直覺，認定了衛老將事告知。

如今，只不過是在求證而已！

公子曜，簡直就是天才般的謀士！

葉楚月陷了死局，本不可能破局的。

元曜給了個眼神。

白龍王心領神會，當即去了前頭，冷眼睨著蕭離等人。

“諸位，可是侯爺有話要代？”問。

蕭離墨冷面，看向對方的目波瀾不驚。

眼神掠過了凰靈上的男子，方才不咸不淡落回到了白龍王。

“侯爺忙于軍中事務，無法空前來，特讓我們幾個趕來通天山域。”蕭離說道。

“侯爺何意？”白龍王再問。

蕭離往后退了一步，墨袖驟甩，后的一百多人，皆是舉起了焰粼粼的晶石。

晶石為菱形狀，焰猶如呼吸時明時暗。

此乃天炎火晶，里頭的火元素極其兇猛。

晶石破裂時，天炎火就會猶如韁的野馬，失控馳騁。

白龍王眼皮跳了一下，呼吸都跟著急促。

使自己鎮定下來，冷靜流：“蕭小姐，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白龍王，侯爺知曉燒山之事，特地讓我等前來相助。這天炎晶實在是罕見，特尋了好一段時間才找齊了這些，公子和龍王放心，有這上百的天炎火晶，再高的山再深的淵都能燒得干干凈凈。”

蕭離從前只擅戰不善流，如今跟了一路風雨，也學著小月姐姐的模樣在人前獨當一面。

白龍王回頭看去。

元曜虛瞇起了眼睛。

顯然沒想到，葉楚月會來助陣生火。

楚華給來的消息，分明是無于衷。

又怎麼去找了天炎火晶呢？

元曜思忖良久，不得其中意。

他看著蕭離的眼神，從中也找不出答案。

“公子？”白龍王低聲喊。

元曜臉皮兩下，又揚起了妖冶的笑容。

他換了個舒懶的姿勢，拔高的聲調能夠傳給山下的囚徒聽。

“曙侯葉楚月嫉惡如仇，想必也是見不得這山下的作惡之人，便添新火燒掉這些該死的惡鬼。”

通天山域的囚徒們，面面相覷。

絕，卷土重來。

隨之浮滿臉和眉眼的，還有痛苦、不解。

“周狂人，你錯了。”

“你逃出通天山域，為了見一面這奇子。”

“你跟我們說，會讓通天山域煥然一新，你錯了，你大錯特錯。”

“你搭上了一條命，可卻要燒了通天山域，燒掉我們這些人。”

“罷了，罷了，昨日幽暗下的戰役，都看得出侯爺不是壞人。只是，也不知道我們的冤屈，又何苦去怪呢？”

這些人，像厲鬼哀嚎。

凄絕怨言的聲，互相折磨。

最后，陷了沉默。

“逃不出通天山域的，放棄吧。人間正道，我們回不去了。”

“周老失算了，這確實也怪不到侯爺，又如何能夠料事如神，知這？”

“來吧，死得好，燒得好，活在人間遭罪，不如一把火燒灰燼，還能滋養一回大地。”

“………”

通天山域的人，都是海神大地的天之驕子。

每一個人，都登過天梯。

“我恨葉楚月！”一個赤瞳狐耳的年，亞麻短發凌，臉上好幾道刀疤縱顯猙獰，還是流出了年氣的青稚。

“胡鬧！”

年長的白發婆婆，臉上都是燒傷的猙獰痕跡，皺眉沉喝。

年眸，盛滿了淚，倔強而委屈。

“周爺爺跟我說了很多，我以為，真的會低頭看到通天山域的委屈。”

“欠你的嗎？”白發婆婆怒喝：“是生來，就欠你們全部人的嗎？就憑借著周老爺子逃出去前的話，就活該為我們做事嗎？這個人，這條命，活著已經夠難了。”

年低下了頭，淚珠簌簌而落。

“對不起，婆婆，是我太自私了。”

“還恨嗎？”

“不恨了。”

“等死吧。”

“好，婆婆。”

“……”

通天山域下，是一群瘋子。

一群天才的墮落。

幾代人為之到可惜。

好好的人，怎麼就走上了歧途呢。

白發婆婆長嘆了口氣，將那年擁了懷中。

年放聲大哭。

“可是婆婆，我可以死，我不想被侯爺燒死。”

不想被一直認定為救贖者的璀璨明給灼燒卑微的骨灰啊。

白發婆婆眼角垂淚，威嚴斂。

仰頭，只能看向高空迷霧當中的點點火。

那忽明忽滅的，正是天炎火晶。

一百顆的天炎火晶，足以把通天山域燒得寸草不生。

“沒事的，侯爺，也不知。別怪，別怪。”

白發婆婆低聲寬。

而這些怨懟，是元曜高聲語的刻意為之。

元曜喝了口酒，懶怠妖異，只抬了抬手，白龍王便解讀出了他的意思。

“蕭小姐，侯爺既有此意，便扔下天炎火晶吧。”白龍王說。

元曜盯著蕭離以及后的許流星等人看。

他偏是不信，葉楚月麾下的部將，會真的把天炎火晶給丟進通天山域。

“諸位的火把，也要跟上才好。”

蕭離略微頷首，以示禮儀。

旋即回頭看向眾人，互相對視，一揮袖袍獵獵生風，低聲喝：

“放火！”

“……”

夜罌、屠薇薇在的人，皆將手中的天炎火晶朝通天山域的下方擲了去。

干脆利落，毫不猶豫。

猶如墜下的百道流星，竟譜寫出了絢爛的畫卷。

白龍王深吸了口氣。

元曜神冷凝，元神驟！

百道天炎火晶即將掉到通天山域下方去的時候，蒼勁的神力呼嘯而過，將那些墜落的天炎火晶全部穩住。

只見這些火晶便如畫面定格般，全部懸浮在了高空。

蕭離不解地看向了元曜，“公子這是……？”

元曜了眸，神力再聚。

那些懸浮的天炎火晶，原地炸裂出了火花，隨即為煙花的灰燼掉落。

“曙侯有心了，不過燒山之事，來日再議吧。”

“為何來日再議？”蕭離問道。

“方才得到了元族消息，族神算師，算出今日不宜燒山，須得推遲。辛苦諸位一趟了，請回吧。”元曜隨意尋了個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