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迎親宴上,回紇王室手中的刀,大鄴公主杯中的毒,無不說明對于這一場圖謀,回紇蓄謀已久,大鄴亦是奉陪許久。
有多久?
時間往回推去。
當從大鄴歷清澤六年,回紇王帶著一雙兒,獻城池,聯姻開始。
至此,長達五年。
高門權貴,自有廟堂歷經風雨者,宦海幾多沉浮者,時至今日,這點路數還是可以看清的。
只是,一想到棋局里最關鍵最中央的一顆棋子,竟是彼時年僅十三的長樂公主,一時間還是多有慨和疑。
那樣尊貴寵的天之驕,即便是天子詔令賜婚,秦王夫婦又如何舍得的?
按著秦王霸道又護短的子,早就與天子鬧起來。
細想,是鬧過的。
長樂公主十三歲時,上的爵位還是郡主爵。縱是因國婚而授封破格晉為公主,但是非天子嫡親子嗣卻住了昔年天子潛邸,明面說是無上殊榮,如今看來當是秦王府與天家的一場博弈。
所以長樂公主占天子潛邸為公主府,婚后可永居皇城,便是秦王第一個回合的護短,天子第一次尚且維持面的退步。
之后第二次,天家兄弟鬧嫌隙,是長樂公主要拆了慧園給了凡建寺廟。公主被秦王妃關在府邸,秦王不得法面見天子,要讓天子出面轉圜。如此大斥責。
這對嫡親的天家手足,頭一回明面鬧出話柄。
蕭旸與蕭晏,若是兄友弟恭,便是帝國堅不可摧的銅墻鐵壁。然一旦生有嫌隙,皇朝之壁壘便瞬間摧枯拉朽。
因為不僅皇城,當是四海皆知,秦王殿下原是先帝明令昭示的東宮太子,若非昔年傷重昏迷,數年不醒,天子位無論如何都不到如今的陛下。
江山帝位當前,兄弟意擺兩邊。
如此得數年觀察,回紇才徹底安心,破釜沉舟一戰。
大抵截止長樂公主大婚,高門同回紇王室都是這樣思量的。
直到這一戰止息,回紇一族徹底傾覆,臨死時的敵寇和皇城中的權貴,方徹底反應過來,天家手足從未有過二心。
暌違五年,不過一場心策劃的布局。
而讓他們背脊生寒的是,再往深想去,這棋局布局者,唯有當事人長樂公主。
也只有自個提出,才能一邊說服生父母,一邊說服天子至尊,最后保證天家手足和睦。
八月天高風大,給公主護航回朝的隊伍浩浩。
公主坐厭了馬車,便出來策馬與將士同行。
將士之中,盧家三郎尚在其中,事到如今,他自然也能想通這前后道理。
他一貫心細,甚至想得更多更深些。
譬如尋常兩國結盟,且不論可遣派其他宗室,便是找員千金、貌宮皆可替代,何必非要秦王之。
如今看來,自然是因為公主智謀無雙,心強大。
哪個敢想,會將早年間天子和秦王關于帝位得失一事做全局的引線,毀自己之聲譽作最后推潑助瀾的利劍。
兩軍戰,從來攻心為上,攻城為下。
故而,這一戰,從心戰論,回紇早已一敗涂地。
如此滅族亦不過是尋常事。
只是才弱冠的將軍,看著比他還小了三歲的公主,仍舊有些不敢置信,是怎樣的信念和心,讓當時僅十三歲的,做出如此決定?
頂頭那幾位掌著至高權勢的至親,又是如何舍得為此搭上年華與名聲?
僅僅是因為家國大義高于一切嗎?
年人,脾直白,這樣想便這般問。
公主騎在馬背上,著筆直的背脊。
秋風迎面而來,吹得袂翻飛,獵獵作響。
看他一眼,與他閑話。
的聲音似從遙遠、從隔世而來,講述前世今生、遙遠又親近的事。
說,“我阿娘出貧寒,命卑如草芥,時運如浮萍。我時,同阿娘過過一段極苦的日子。我們甚至不敢行走于明之下。病痛、窮困一直伴隨著我們。無有果腹之三餐,亦無瓦礫遮。后來總算攢到一點銀子,可租賃屋舍。然而我阿娘依舊千挑萬選,不是為了地段好壞,只是在尋何更安全,何可以減對主家的麻煩。”
“教我,窮則獨善其,莫要給人增與負擔。如此立于世,尚有人最基本的基。多人未把我們視人待,可是我們努力做一個人活著,盡力不擾他人。”
“后來,我被接王府,做了千尊萬寵的郡主。我阿耶對我之企盼,不過是平安順遂,恣意人生。他是高高在上的秦王殿下,自可給他與尊榮,恩寵,榮華,也可護一生。這一點,毋須懷疑。但是,他還是依舊授我以文武,教我以權謀,教導我這些,他也只是盼我好,盼我以更好。他從未舍得將責任加與我。”
“可是,我能見他的模樣。他之生生世世,無論是烈火烹油的熱鬧繁榮,還是無妻無子的孤獨寂寞,但凡他站在高位上,便從未忘記過他被天下供養、當為天下為己任的初心。他無聲無言,卻讓我明白,富則兼濟天下。”
“我母為我樹基,我父為我壘高墻,他們從未要求過我什麼。是我自己,想將生命過得更有意義。”
話至此,眉目桀驁的公主突然側首笑道,“將軍年窺我于佛前,可還記得我原該坐禪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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