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筆在紙張上書寫的沙沙聲停下來，韓一川看向顧云川。

紀展緋有些不明白陸至臻這話的意思，出于對顧云川的信任，沒有深思，只好奇的問了一句：“云川，你不是巧遇到我的嗎？”

“以那場慈善晚宴的規格，你以為他憑什麼能拿到請柬場？”

帶著輕嘲諷的輕笑響起，陸至臻對紀展緋說著話，目卻是看著顧云川。

顧云川面微變，避開了紀展緋投向他的視線。

正在做記錄的韓一川抬頭，扶了一下鼻梁上的金眼鏡，含笑提醒道：“顧先生，我們今天的這一番談話，關系到庭審結果。作為紀小姐的代理律師，我希你能如實相告，不要給庭審增加不確定風險。”

顧云川拿著茶杯的手指不由得了，杯中的水出一圈圈漣漪，如他此時不平靜的心。

病床上，紀展緋凝視著顧云川，不想懷疑他，但是，顧云川的反應，讓的心漸漸下沉。

“云川，你當時，為什麼會去找我？”

走廊里見到顧云川的那一幕畫面在此時浮上心頭，紀展緋終于想起來，當時的顧云川并不是偶然在那里遇到的。

那時候顧云川神焦急，額頭帶汗，分明就是特意去那邊找。

可是，他怎麼會知道，在那里？

是誰告訴了他？

“沈禾。”

陸至臻薄輕啟，說出的兩個字讓紀展緋的心重重一跳。

閉口不言的顧云川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不敢去看紀展緋，復雜的眼神落在陸至臻帶著寒意的臉上。

“你怎麼知道？”顧云川沙啞著嗓子問。

陸至臻修長有力的手隨意搭放在膝蓋上，骨節分明的食指出青白蒼冷的。

“上次你來醫院，離開展緋病房之后，并沒有直接離開，而是去了沈禾的病房。”

說完這話，陸至臻起，打開了病房門，稍稍側，讓屋里的人看清楚在門外的張姨。

這個面容普通的老人讓顧云川到有些眼。

張姨進了病房，關上門，雙手握在腹部，先是看了一眼陸至臻，見他點頭，才開了口。

“上次這位顧先生在護士站詢問沈禾小姐的病房，我在走廊里，聽的很清楚。他在沈禾小姐那邊待了二十分鐘，從另一邊的電梯離開的。”

著鋼筆的韓一川有些意外的挑眉，并沒有說話，低頭在筆記本上記下了一行字。

鋼筆的筆尖在那句話后面點了點，落下幾個黑的墨點。

張姨說完之后，紀展緋難以置信的看著顧云川，那眼神讓顧云川到呼吸都有些困難。

他垂放在側的雙手握，掙扎道：“展緋，我可以解釋的。”

紀展緋目一錯不錯的定在他臉上，輕聲道：“你說。”

見紀展緋到這個時候還愿意聽顧云川解釋，陸至臻目暗了暗，面上的表沒什麼變化。

顧云川結滾了一下，在紀展緋失的目中啞聲說出了那天他會找到紀展緋的真相。

“請柬，是沈禾給我的。”

再艱難的話，有了一個開頭之后，好像后面繼續說出來的難度也就沒那麼高了。

“你說你是嫁給了喜歡的人，可是，外面一直有關于沈禾跟陸至臻的傳聞。展緋，我們這麼多年的朋友，如果你不幸福，我沒辦法袖手旁觀。”

顧云川低著頭，芝蘭玉樹般的一個人，此時卻渾都散發出悔恨的意味。

最后，顧云川還是用了“關心朋友”這個名義，沒敢說出，他下定決心接沈禾遞過來的那張請柬，是出于對紀展緋的慕。

能夠在留學歸來后就直接拉起一幫人建立自己的工作室，顧云川并非是頭腦簡單之輩。

從沈禾出現在他面前，他就知道沈禾在打什麼主意。

心里也很清楚，如果一切真的如同沈禾說的那樣，和陸至臻余未了，陸至臻想要同復合，是以陸家的權勢，就本不需要在意紀展緋這樣一個無權無勢，無依無靠的人想法如何。

攤牌？

這也就是沈禾拿來敷衍他的一個借口罷了。

恐怕真正的目的，就是希在晚宴上鬧起來的時候，讓他出現，那樣一來，陸至臻和紀展緋這對夫妻各自“心有所屬”，甚至于，讓陸至臻以為紀展緋也不想繼續這段婚姻，那麼，不論陸至臻對沈禾的想法是什麼樣的，他都會選擇離婚。

但是當這一切的不堪都被陸至臻撕開偽裝，放在紀展緋面前，顧云川后悔了。

他如何敢在這樣的時候，說出自己的私心。

說他為了一己私，明知道沈禾目的不純，卻還與沈禾聯手？

顧云川快要被心底的后悔淹沒。

紀展緋沒想到顧云川救了的背后，竟然還有這樣一樁事，一時間，心里混得讓不知道該說什麼。

病房里，每個人都沉默著。

半晌，顧云川抬眸看向紀展緋，面容苦。

“我知道的，全都說了，庭審的時候如果需要我出庭，給我打個電話。”

僵凝的氣氛，并沒有隨著顧云川的離開被帶走。

韓一川合上手里的羊皮封面筆記本，將東西裝回到公文包里，摘下眼鏡拭著。

“我今天就先回去了，等庭審時間確定下來，我再過來。”

張姨借著送韓一川出去的理由，也退出了病房。

紀展緋靠坐在床頭，指尖有些微涼意。

低聲問：“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陸至臻關上病房的門，走回到紀展緋邊，低了眉眼看著。

“張姨看到這件事的那天晚上，就把事告訴了我。”

紀展緋沒有去和陸至臻計較，為什麼不早早告知真相。

也多猜到陸至臻一直到了今天，才著顧云川當著的面說出實的原因。

如果只是陸至臻空口白話，并不那麼容易讓相信，顧云川會跟沈禾聯手。

紀展緋閉了閉眼。

“我想自己待一會，你先回去吧。”

……

醫院天臺花園。

腳步聲響起，韓一川回頭，就見到眉宇冷淡的陸至臻朝他走來。

“你今天堅持要讓我過來，就是為了這個？”

雖然是疑問句，但語氣，卻是篤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