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海鎮。

海稅司最高一層，顧硯站在他那間闊大的房間窗前，看著繁忙的碼頭，和遠煙波浩渺的大海。

黃顯周抱著滿懷的卷宗，一路小跑進來，站到屋子中間，欠見禮。

“案子怎麼樣了？”顧硯轉回來，折扇點了點黃顯周懷里的卷宗。

“差不多清楚了。”黃顯周左右看了看，這間屋子里空無一，黃顯周只好蹲下，把卷宗放在地上，拿起最上面一疊，雙手捧給顧硯。

“你說說。”顧硯沒接。

“是。”黃顯周垂下手，“馬申明確實是伍杰的人，但馬申明把范升安介紹給白興邦的陳元卻不是伍杰的人。

“陳元早年投在吳榮門下，因和同窗惡，被同窗排，就轉投到了伍杰門下。

“陳元極其聰慧，經伍杰引薦給東溪之后，很得東溪歡心，他說東溪盡心教授他做事為人，做到了師者如父。

“陳元祖父陳德醫高明，陳元從小就跟在祖父邊，醫極好，陳元說他每次去看東溪先生都給先生把脈，東溪的病并不重，而且日漸好轉。

“陳元因家中瑣事出去了半個月，回來時東溪病重去世，他說他當時覺得意外，但并沒多想，可他想看看這半個月的脈案時，脈案卻已經被伍杰燒毀了，陳元說他是因此起了疑心，就想法支開伍杰，撬開東溪的棺槨，他說東溪是中毒而死。

“東溪中毒的人證都拿到了，證已經被伍杰悉數銷毀。

“陳元說他為了給東溪報仇，轉投到吳榮門下，但東溪是中毒而死一事，不管他怎麼說，吳榮都不肯相信。”

顧硯冷哼了一聲。

黃顯周抬頭看了眼顧硯，苦笑道：“前一陣子世子妃過來巡查，和下說了些閑話，人心和人，唉，下還是太愚鈍了。”

“你不是愚鈍，你是善心太多了，自己善心太多，就以為別人也是這樣。接著說。”

“是，陳元說他一想到東溪死于非命，兇手卻逍遙自在，就輾轉不能安寧，巧知道了馬申明的事，就建議馬申明把范升安引薦到吳榮那邊。

“彼時，馬申明不知道陳元已經轉投到吳榮門下。

“范升安將五萬銀投獻給吳榮后，陳元就施，把范升安小兒子清出了府學。

“陳元說他的原本的計劃是以為范升安必定要鬧起來，出他投獻了五萬銀給吳榮的事，他就可以在背后推，讓事件翻轉為伍杰設計陷害吳榮，陳元說吳榮也極有手段人脈，必定能借此打翻伍杰。

“他沒想到范升安竟然悶聲不敢響，見范升安是這樣的子，他就悄悄見了范升安，假托是吳榮的吩咐，讓范升安到海稅司門口假裝要服毒，他和范升安說瓶子里是豆水，范升安服毒時并不知道瓶子里真是毒藥。

“陳元說他更沒想到吳榮和伍杰竟然又聯起了手，看起來，吳榮和伍杰的聯手讓陳元極其憤怒。

“陳元很爽快，問一答十，陳元說，他只有一個心愿，就是給東溪報仇，要是能因此讓東溪學派煙消云散，他碎骨都甘之若飴。”

顧硯笑起來，“這個陳元倒也算個人，那就如他所愿，讓東溪學派煙消云散吧。你和你那位姚先生重新理一遍，東溪死于伍杰之手，范升安死于吳榮之手，這都是實，陳元報仇另案理，盡快吧，我和你們世子妃十月底啟程，啟程之前了解了這樁案子。”

“是。”黃顯周欠答應，“吳榮和伍杰什麼時候緝拿到案？”

“這二人緝拿到案之日，就是結案之日，以防那些士子不明所以，被人挑鬧事。”顧硯道。

“是。”黃顯周欠答應。

……………………

平江綢行于會長連走帶跑的跟在劉靜亭后面。

“劉爺，您能不能跟世子妃說說，咱們綢上繅、提花，都太慢了，太費人工了……”

劉靜亭腳步頓住。

于會長急忙收住步子。

“你跟著我扯東扯西，就是為了這件事？”劉靜亭看著于會長笑問道。

“我知道耽誤了劉爺的功夫，可這個，這簡直是給世子妃派活，我……”于會長一臉怯意的笑。

“你早說，我就能早告訴你。綢上的事，世子妃說過。

“世子妃說，第一，養蠶吐辛苦不易，單是繭子的價錢擺在那里，綢就不可能降到人人都能穿得起，既然這樣，那就干脆只做有錢人的生意，有錢人的生意，那就不怕慢，不怕費工，只求。

“綢上，于會長是行家，于會長說說，是不是這樣？”劉靜亭笑看著于會長。

“這個……”于會長攤手。

這是世子妃的話，他敢說不是？

“于會長大約是想著現在的綢的價兒和利潤不，你家比別家用的人，織得快。”劉靜亭笑起來，“那怎麼可能呢，這個，于會長就別想了，世子妃說過，要是把綢子價砸細布價，綢行業就是滅頂之災，好好想想。”

劉靜亭抬腳要走，于會長急忙跟上問道：“那細布生意，我們綢上？”

“細布生意誰想做都可以，你們不是一直在做細布生意嗎？要是本錢夠，紗線、印染都可以，可沒人說做了綢生意就不能做細布生意。”劉靜亭笑道，“哦，還有世子爺一句話，只要好好夠朝廷的稅。”

“是是是！紗線生意真能做？”于會長眼睛亮了。

“當然，不過，我是肯定要把紗線的價兒砸到底的，你要行，那就要做好準備。”劉靜亭拍了拍于會長的肩膀。

“是是是，那我得好好盤算盤算。”

于會長站住，看著腳步極快的走遠了，掐著手指盤算起來。

把紗線的價兒砸到底……他家站住世子妃，論砸價肯定砸不過，紗線算了，印染！要是細布的量上去，那印染……對，印染。

于會長一個轉，揚聲過車夫，上了車，急急忙忙往平江城趕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