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忘了什麼事？”

話落，孟筠枝疑，“什麼事？”

“有樣東西你還沒發現。”

這下孟筠枝更疑了，只是絞盡腦也想不起來。

顧凜忱看著秀眉微蹙，努力回想的模樣，趁機提條件，“答應我一件事，我便告訴你。”

“什麼事？”

他低首，附在耳邊，低語了幾句。

孟筠枝耳子刷的一下就紅了。

抬手推他，“你不要臉！”

“嗯，我不要臉，”他從善如流接下的罵，回應沒有半點心理負擔。

“有你，要臉做什麼。”

“你從前那般肅正的模樣呢？哪兒去了？”

怎麼自從婚之后，越來越不要臉了。

顧凜忱將人抱得更，又問了一遍，“想不想知道？”

“想...”孟筠枝抵不過好奇心，只能增加了附加條件，“我說什麼時候停便什麼時候停。”

“好，”他答應得爽快，只覺哪里不對勁，卻想不出來。

顧凜忱沒給太多細究的機會，他低下頭在上親了親，“還記不記得，去年生辰，我送了你什麼東西？”

什麼東西...

孟筠枝恍然大悟，眼底驟亮，“那個盒子！”

紅袖樓那夜，正好是的生辰。

他來時帶著個致的楠木盒，只是那時哪有什麼心思過生辰，那楠木盒從頭到尾就沒打開看過。

至于現在被放在何...

孟筠枝半點也回想不起來。

顧凜忱在心底幽幽嘆了口氣，心道之前當真是沒在意過這件事。

男人按著的肩膀在圓凳上坐下，轉到柜子前，打開柜門，從最下邊一層取出楠木盒。

孟筠枝連忙接過，打開一看，里邊居然是個鮮艷、造型可的不倒翁娃娃。

這娃娃...同樣有些眼。

倏然抬眸，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顧凜忱抱著在一旁圈椅坐下，“想起來了？”

孟筠枝，“你是那個...被人欺負的大哥哥？”

顧凜忱低頭在臉頰上落下一吻，“還要多謝姎姎為我解圍。”

孟筠枝睜圓了眼，呆呆看著他，像是想將面前這冷峻朗的五與時遇到的那張稚年氣的臉重疊上。

可是時間過去太久，當年只有四歲，記不清太多事。

更何況...當時阿娘剛剛因病去世，滿心難過，哭得眼睛都腫了，哪里分得了心去記住他的模樣。

與他相遇時，是母親的出殯日。

那時的小姎姎不明白什麼是死別，只知道阿娘再也無法像從前那樣抱，無法的小臉寵溺地看著，無法在打雷時抱著哄睡。

只能看到阿爹憔悴悲痛的臉，只能看到阿娘被裝進那個長長的木箱子里抬走，只能看到真如寺里那盞永遠不會熄滅的長明燈。

懵懂無知，卻睜著黑白分明的眼落著淚，只知道阿娘正在離自己而去。

抱著不倒翁娃娃追出門，哭得越來越大聲。

阿爹也哭，可阿爹哭過之后還要為阿娘料理后事。

小小的姎姎也哭，哭過之后看著家里忙碌來忙碌去的大人們，啜泣著跟在出殯的隊伍后頭，一路不知走去了哪里。

再后來，下了很大的雨。

抱著不倒翁娃娃躲在屋檐下，難過，害怕，委屈，甚至還有幾分懊惱自己跟丟了出殯隊伍的悶氣...

只能期盼著阿爹能早些找到自己。

可淅瀝瀝的雨幕之下，看到巷子口倒下了一個人。

一個比高出好幾個頭的大哥哥。

怔怔地著，下意識想手去扶他，卻看到在他前，有好幾個拿著小石頭的男孩子。

他們站在另一側廊檐下，看向小年的眼中充斥著鄙夷嘲諷。

借著廊檐的遮風擋雨，肆無忌憚將手中的石頭砸向倒在雨水之中的小年。

口中念念有詞地罵著，“野種。”

“掃把星。”

“害死爹娘的掃把星。”

那時的姎姎小，亦被家人保護得很好，聽不太明白他們的話，卻能從他們猙獰的面目中辨別出狠毒惡意。

想也不想就把抱在懷里的木娃娃砸了出去。

驚雷停歇的間隙，難得的安靜之中，木娃娃“啪”的一聲碎裂開來。

彩斑斕的碎片有的裂在廊道中，有的蹦到雨水里。

那群男孩子瞪過來，姎姎后知后覺地害怕，“哇”的一下大哭出聲。

他們害怕將大人招來，等不及教訓便落荒而逃。

姎姎還在哭。

哭阿娘離開了自己，哭自己怎麼有點笨跟丟了出殯的隊伍，哭阿爹為何還沒找到自己，哭木娃娃碎了再也拼不回來，哭自己淋了雨好慘好可憐。

很多讓難過的事，這一哭便止不下來。

倒在地上的小年站起，看了眼已經碎得不樣子的木娃娃，來到面前。

“別哭了，我會賠給你的。”

聲音很刺很淡，比這三月的雨還要冷。

姎姎抬頭看他一眼，哭得更大聲了。

小年眉心微蹙，“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姎姎繼續哭。

小年眉頭皺得更深，“哭這麼大聲，應該不是啞才對。”

姎姎噎噎反駁，“我才不是啞。”

話音一落，一道春雷驟然炸響。

打了個哭嗝，又接著繼續哭，一邊哭一邊扯他的袖子把人拉到廊檐下。

“你快進來，不然雷會劈死你的。”

小年看了眼頭上被雨淋、七扭八歪的雙丫髻，目落在上略顯寬大的喪服上。

“你什麼名字？”

姎姎終于勉強止了哭泣，掛著淚珠的眼睫眨了眨，仰頭看他。

“我孟筠枝。”

禮尚往來，問他，“那你呢？你什麼名字？”

“我顧凜忱。”

“轟隆隆——”

春雷驟響。

姎姎聽到的，只有這道雷聲。

小年朝出手，“起來，我送你回家。”

姎姎扁，“我腳麻了。”

話音一落，他在面前背對著蹲下來，“上來，我背你。”

姎姎手腳并用地趴在他背上。

雨勢小了些，卻并未停下，他們只能順著有廊檐的路走。

走走停停。

姎姎晃了晃掛在他臂彎里的小短，“哥哥，你好瘦啊。”

他背上的骨頭太，硌得臉頰疼。

但年沒有回答。

“哥哥，你要多吃，才能變高變壯。”

這是阿娘說的。

“……”

“哥哥，你家里很窮嗎？”

不然為什麼這麼瘦。

“……”

“哥哥，你是啞嗎？”

不然為什麼不回答的話。

“……”

半晌。

小年悶悶答了兩個字。

“不是。”

待把人送回，已經是一炷香之后的事。

小年把人放在家門口，告訴，“你到家了。”

姎姎沒有馬上回去，而是站在門口，看著那道清瘦的背影闖雨幕。

僅是跑出幾步，他倏地又轉過跑回來。

小年站在廊檐之外，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淌下，模糊了他的五。

他朗聲道，“你放心，這個木娃娃，我一定會賠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