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四合，殘點襯，十裏街德頌樓。

    店小二熱地迎上前，揚聲問道：“公子，又來了，今日要點什麽？”

    “蝦魚肚兒羹、紅熬鳩子、薤花茄兒、兩碗米飯。”陌漓瞧著菜單，逐一說出。

    “好勒，公子稍候。”店小二手腳麻利去傳菜。

    片刻之後，店小二從後廚將做好的菜，盛裝妥當，遞給陌漓，隨口說了句：“恭喜公子喜得麟兒！”

    陌漓愣了一下，皺眉盯著店小二。

    心思玲瓏的店小二瞧著陌漓的神態，便知自己說錯話了。

    於是，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解釋道：“我看公子天天來買的都是些大補的菜，就以為是尊夫人剛生產完呢。”

    陌漓神一頓，卻未言語，隨手付了銀子，便出了德頌樓，飛潛了連家。

    連汐雙臂疊，伏在窗簷上，靜靜著沉沉暮靄。

    清韻的眸子在看到那抹高大俊逸的影時，悠然一亮，盈滿星輝。

    “你來了。”連汐淡笑著站起，看著陌漓推門而。

    “嗯。”陌漓看了眼早已收拾幹淨的桌麵，不著痕跡地揚了揚角。

    不大的桌麵很快就被盛的菜肴擺滿，連汐拿出兩副碗筷，分別放在和陌漓麵前。

    連汐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忽然問：“對了，你妹妹回來了嗎？”

    “嗯，回來了。”陌漓說著，往連汐碗裏夾了一大塊鳩子。

    連汐看著陌漓給夾的，含著筷子尖，角不自地彎起：

    “回來就好，這樣你就能放心了。”

    自從上次他給帶了梅子糖、修了凳子之後，起初是隔幾日就會帶些小食給。後來就變天天晚膳的時候，他都會提前買好飯菜再拿過來，同一起吃。

    陌漓瞥著連汐素白的臉頰，原本瘦削的薄腮，已經開始有了，襯得剪水雙瞳，越發璀璨明亮。

    但還是太瘦。

    “多吃。”陌漓又給連汐舀了一勺蝦魚肚兒羹。

    “今天有沒有人找你麻煩？”陌漓問。

    “沒有。可能是連渝還沒好，無人想起我，自然就沒有麻煩。”連汐輕聲說著，眉宇間有點小竊喜。

    聞言，陌漓深邃銳利的眸子，漸漸湧上一層算計。

    要麽就讓連渝永遠好不了，要麽就帶連汐離開連家……

    “你想離開連家嗎？”

    連汐猝然抬眸，驚詫地看向神認真的陌漓。

    瓣翕，卻不敢應。

    若是離開了連家，要去哪兒？

    他若是幫離開了，會不會惹上麻煩？

    雖然，到現在也不知道他什麽。但是知道他是個好人，不想連累他。

    陌漓看出連汐眼中的糾結，歎了口氣，輕聲道：

    “你隻需要想，是否願意離開連家，其他的不用考慮。想好了，明天告訴我，先吃飯吧。”

    連汐著陌漓棱角分明的側臉，沉靜如墨的眉眼，鼻尖一酸，他總能注意到的小心翼翼與瞻前顧後。

    “謝謝你。”晶瑩的淚順著眼角落，掉落在剔的白米上。

    陌漓著默默垂淚的連汐，清淡的眼底瞬間起了波瀾，抬手想拭去連汐臉上的淚，卻又怕嚇到。

    終是，收回了手，轉而將錦帕遞給拭淚，緩聲開口：

    “別想那麽多，明天我等你的答複。”

    ***

    月朗星稀的夜，清風伴著細雪，靜謐而好。

    “郡主，相爺回來了。”

    聽到青城的話，陌鳶倏然從溫暖的被窩鑽了出來，眨著清泠泠的眼睛向門扉。

    硯憬琛剛一進屋，就瞧見三千青披於後，抱著被子擁坐榻上的小人兒，笑盈盈地同他說：

    “你回來了！”

    硯憬琛勾一笑，將沾染了風雪，帶著涼氣的鶴氅置在書案上，放得離床榻遠遠的。

    而後，坐在床榻邊，眸溫潤地向陌鳶，卻沒有手抱。

    “你幹什麽去了？”陌鳶把被子往上裹了裹，抵擋硯憬琛從外麵帶回來的涼氣。

    硯憬琛慢悠悠地抬起右手，晃了晃：

    “描了個印子。”

    金雲紋袖口下的右手手腕，纏了一圈棉紗。

    陌鳶忙揮開前的被子，湊到硯憬琛跟前，抓著他的手，蹙眉問：

    “你手怎麽了？描什麽印子，還能傷？”

    “描郡主的牙印。”

    陌鳶訝然地抬起頭，卻對一雙墨染般的漆眸。

    他笑得雲淡風輕，卻又晏晏似月，皎皎生輝。

    陌鳶小心地解開硯憬琛手腕上的棉紗，皙白的手腕被丹青刺，清晰地匯一圈牙印。

    一筆一劃，描摹地皆是下午咬的齒痕。

    陌鳶著指尖，輕輕上硯憬琛紅腫的手腕，澄的杏目，漸漸暈上水，嗔怪道：

    “你是瘋子嗎？哪有刺牙印的？”

    硯憬琛左手勾住陌鳶的腰，摟著一起靠在榻上，了若無骨的小手，在耳側，低聲道：

    “那下次郡主記得用點力氣，留些別的印子，比如，吻痕。”

    沉沉磁磁的聲線，拖著長音，餘韻未了地咬在“吻痕”二字上。

    陌鳶小臉微紅，嗔了硯憬琛一眼，知道他又在不正經地逗弄自己。

    可是，心中某一卻還是忍不住悸。

    世間願為子刺青的男子本就不多，更何況他還是那樣的份，又刺在那麽顯眼的地方，還是的齒痕……

    陌鳶倚在硯憬琛懷裏，托起他腫脹的手腕，輕聲問：

    “疼不疼？”

    不待硯憬琛回答，便將他的手腕，放在邊，眉眼彎彎地著他，清音：

    “呼呼，就不疼了。”

    硯憬琛回鼓著腮吹吹的小人兒，眸漸沉，勾了勾角，邊綻開一個人的笑：

    “若是，還疼，郡主打算怎麽辦？”

    陌鳶放下硯憬琛的手腕，緩緩坐起，雙臂撐在他側，比他略高一些。

    風致楚楚地低頭著他，如瀑青垂在前，微微漾，聲音甜地問：

    “親親，會好嗎？”

    硯憬琛忽然笑了，抬手點了點自己角。

    溫的瓣便覆了過來，清甜的氣息，像醉人的煙雨，縷縷地將人纏繞。

    硯憬琛倏爾抬起左手攏住陌鳶的後腦勺，右手抄過的臂彎，將小人兒地放在自己上，齒相磨，細細地嚐，慢慢地繪，甚至都舍不得用力撐著雙臂。

    丹青刺腕，齒繪。

    刺於皮表，刻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