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代完將張昭送回尚書府之後發生的事，見硯憬琛沒有其他指示，便退下了。

    燭火搖曳，勾勒一室的寧靜。

    陌鳶手中握著墨塊，緩緩地在歙硯中研磨。隨著墨塊在硯臺上的轉，一淡淡的墨香彌漫開來。

    下午陪硯錦讀書，晚上又陪硯憬琛看書，陌鳶忽然覺得自己像個伴讀。

    想到這兒，角微微上揚，不由得好笑。

    硯憬琛餘瞥見陌鳶淡淡翹起的菱，放下手中書卷：“想到什麽好笑的了，說來聽聽。”

    陌鳶回視炯炯漆眸，略略一怔，這張臉還真是隨時隨地好看。

    錦狐裘，如渥丹，醉玉頹山。

    陌鳶垂下眼睫，悄悄吐出一口氣，舒緩撞的心跳：“沒，沒想什麽。”

    繼續磨著手中徽墨，忽然想到硯錦下午同說的話，細眉微蹙，猶疑地開口：

    “硯相，我先前問錦兒平時都做什麽，錦兒說除了讀書世識字，還有禮樂騎。那這對六歲的孩子來說，會不會太多了？”

    漆眸瞬間深沉，斂下所有風霽月。

    硯憬琛轉過頭，向窗外，疏冷的目，比慘白月還要清幽。冷峻的神，又回到初見那般，令人不寒而栗。

    陌鳶直覺說錯話了，也許不該多，但隻是關心、心疼硯錦。

    陌鳶放下手中徽墨，低頭張地著角，長長的睫羽地垂著。

    就在以為硯憬琛不會再說話時，卻突然聽他說：

    “那是硯錦該學的，也是必須學的。”

    凝重的語氣，聽得人揪心。

    “哦，知道了。”陌鳶其實不太懂，為什麽一個六歲的孩子一定要學這些。

    但能察覺出硯憬琛給的這句話，已是極限，再多的話他也不會同說，那自然就沒有問的意義。

    回頭看了眼更，已經亥時，陌鳶迫不及待地想試試新枕頭，能不能助眠。

    口而出：“硯相，亥時了，該就寢了。”

    起初說的時候，還不覺得有什麽。但看到硯憬琛轉晴的眉眼，和若有似無勾起的角，就忽然覺得這話好似在邀請，聽起來分外旖旎。

    陌鳶咬，搶先一步道：“我就是想試試新枕頭，沒別的意思，你別想多了。”

    “我還沒開始想呢，郡主，怕我想什麽？”修長的手指撐著額角，眼神晦謨地看向陌鳶。

    “什麽也別想，更深重，想多了容易傷。”陌鳶提起擺，逃也似的躲到屏風後麵，褪下重重疊疊的衫，換上輕便舒適的寢。

    硯憬琛瞧著屏風後玲瓏有致的倩影，手指輕輕叩著桌麵。

    可是，看，更傷……

    陌鳶跪坐在榻上，兩隻圓潤皙白的腳丫撇在床沿外，將枕頭放在鼻下嗅了嗅，鼻間滿是好聞的清香。

    鋪好枕頭，陌鳶信心滿滿地躺下，荑撥開床幔一角，出一張芙蓉般清麗的笑：“硯相，冉伊給我做了有助於安睡的新枕頭，今晚不用點了。”

    硯憬琛點點頭，眉眼間染著幾分笑。

    恍然間，好像又看到兩年前，水河畔那個言笑晏晏的。

    若人生隻如初見，他希陌鳶能永遠這般純稚歡喜。

    ***

    紅燭燃盡，一夜好眠，陌鳶甚至都不知道硯憬琛幾時躺下的。

    青霄看著在小廚房中忙碌的陌鳶，心中陣陣詫異。

    原以為仙姿玉容的小郡主，是十指不沾春水的，卻不想能練地麵團。

    “青霄，你幫我生一下火。”

    青霄回過神兒來，趕忙將柴火放進灶臺。

    陌鳶將剝好的板栗碾碎，再塞進一個一個小麵團中。

    “哦對了，青霄。我為什麽之前沒在竹苑見過青雲呢？”陌鳶好奇地問，手中的活兒卻沒停下。

    “回郡主，之前青雲在調查張家的事，還跟著張昭去了東州，故而現在才回來。”青霄添著柴火，火勢漸旺。

    “原來是這樣。”陌鳶將好的麵團整齊地放在案板上。

    許是同陌鳶絡了，又或許是陌鳶本就親和，青霄很願意同說話。

    於是，青霄笑著問：“郡主能看出我和青雲是親兄弟嗎？”

    陌鳶詫異地瞪大了眼睛，甚至放下手中麵團，仔細地端詳了半天。

    怎麽說呢？不是看不出來的問題，而是想都想不到。

    可以說，兩個人長得毫無關係。

    但陌鳶還是禮貌地彎起角，淡淡一笑：“你說完之後，仔細一看確實有點像。青霄你比你弟弟青雲黑一些，其他地方還是有相似之的。”

    “青雲比我大。”青霄悶聲道。

    “啊？啊！哈！你這麽一說，還真是你看著年輕些。”陌鳶瞬間變幻了數個表，腦中飛快組織著話語。

    青霄自然發現陌鳶是一樣都沒看出來，卻還極力想著不傷害他的話。

    而且郡主的喜怒哀樂，每一個表都清晰地擺在臉上，本不需要費力去猜。

    如此簡單又溫暖的人，確實讓人願意接近。

    生完火，青霄又洗了手，幫陌鳶把團好的麵團擺進蒸籠。

    不多時，嫋嫋炊煙中，彌漫開人的栗子香。

    ***

    青霄提著裝滿栗子糕的食盒引路在前，陌鳶跟在他後，走向硯錦的院子——臨苑。

    正暖，溶溶投在窗前低頭寫字的硯錦上。

    “錦兒。”

    硯錦抬起頭，瞧見是陌鳶，揚起小小的，開心地笑了：“鳶姐姐。”

    陌鳶接過青霄手中食盒，放在桌上，掀開蓋子，溢出香甜的栗子味，取出一枚栗子糕遞到硯錦手裏。

    硯錦嚐了一口，眼睛一亮，讚道：“很好吃啊！”

    “你喜歡的話，下次再給你做。或者你喜歡吃什麽，告訴我也行，我做給你吃。”瞧硯錦吃得高興，陌鳶亦是心愉悅。

    硯錦晃著小，滋滋地點點頭。

    自從鳶姐姐了相府，憬琛哥哥來檢查他課業的時候，態度都比以往溫和了許多，往日冰冷的相府，也多了些煙火氣。

    趁硯錦吃栗子糕的時候，陌鳶隨手幫他整理書案。

    目落在硯錦臨摹的字上，臉隨即一變。

    怎麽會是他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