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加迪威龍的車隊進了保寧區的第三道街，周圍的居民樓幾乎都是空的，只有零星幾家亮著，聽到街上的引擎聲，立刻關了燈。

風聲嗚咽，萬荒涼。

到了那棟別墅門口，謝輕舟落下車窗，轉頭盯著那兩扇恰似監獄口的金屬制大門，掏了煙，直到完才下了車。

院門打開，目全是灰白，連丁點鮮艷的彩都不曾有。

“大哥！”

一道齊整的聲音響起。

數十位黑水堂的小弟左右并列，面無表，讓出一條通往樓門的小路。

謝輕舟扔了煙頭，沒有回應。

“老大。”小燁匆促下車近前，“我陪您一起進去吧。”

“滾蛋。”

謝輕舟把人推到一邊，低眉頭：“我自己進去就行。”

正說著，樓門被人推開，謝湛云帶著阿水從里面走了出來，他垂頭喪腦的，見到大哥立刻疾步而來：“哥，你快回去吧，爸發了好大的火。”

謝輕舟微微蹙眉：“你怎麼來了？”

謝湛云的臉上還帶著掌印，無奈啟：“我想給你求。”

謝輕舟冷哼，扯了一下領口：“求他媽什麼，在這兒等我。”

謝湛云只得點頭。

謝輕舟邁步往樓門去，踏上臺階的瞬間，他嘆了口氣。

一路行至二樓書房，謝輕舟一腳踹開那扇門，看也不看沙發上的人，將扯下來，利落跪在地上，不耐煩的說：“謝釧杰，打吧。”

頭頂的暈灑落，他結實的脊背上滿是傷痕，撐在膝蓋的手臂還有被刀貫穿的舊疤，一眼去，沒有幾好地方。

沙發上的人緩緩放下報紙，出一張蒼老又郁的臉。

謝釧杰將報紙放在一旁，沒說話。

父子間的沉默，讓旁邊的柳叔不安的懸起心。

謝釧杰：“打？你知不知道這次的損失有多大？”

謝輕舟背對著他，似乎是嗤笑了一聲。

謝釧杰招手，柳叔將其扶到椅上，他這才倏地揚高聲線：“370億！謝輕舟，你怎麼這麼蠢！居然能上賀斂的當！”

“那又如何。”謝輕舟的語調格外坦，“就算是3700億，賠了多，我給你賺回來不就得了。”

謝釧杰怒目：“當年賀斂都沒信過你，你如今還能信他！”

謝輕舟盯著地磚，咬齒關。

謝釧杰的臉上擰著極怒，被他的緘口不言至極限，直接抄過手邊的茶杯摔過去：“我就是這麼教你的！”

滾燙的茶水潑在背脊，澆出一片紅印，謝輕舟一不。

“教我？你什麼時候教過我。”

謝輕舟轉頭，對柳叔開口：“柳叔，你快點兒打，打完了我還要回繆斯莊園呢，沒那麼多閑工夫跟他扯淡。”

柳叔眼復雜，睨向謝釧杰。

那人恨不得把牙齒咬碎，指著他：“壁堡在你心里就那麼正派！他賀斂做會長的就一定是好人？當年你上趕著去找他，他是怎麼看你的，你忘了！”

謝輕舟瞳孔微。

想到當年的事，謝釧杰氣極反笑，他沒想到這個大兒子在八年前接手黑水堂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背叛黑水堂合作多年的老東家！

讓自己被沙蟲活生生的廢了兩條！

謝釧杰怫然作，一拍自己毫無知覺的右。

“怎麼著！還羨慕賀斂能做維和會長？”

“你那個從軍節這輩子洗不掉了？”

“別忘了！你姓謝！”

“你這輩子也別想沾一點兒紅！”

謝輕舟嗤之以鼻，緩緩直軀：“是，我姓謝，我他媽姓謝。”

“姓謝多好啊，從小到大連學都不用上。”

“出生都是先槍，后筷子。”

“我是你兒子，你想讓我怎麼活，我就怎麼活。”

謝釧杰見他這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雙眼猩紅，指著柳叔：“給我打！給我打死他！什麼時候站不起來了，什麼時候算完！”

柳叔沒辦法，從旁邊的玻璃柜里取出一包著麻繩的高爾夫球桿。

“大爺，得罪了。”

謝輕舟懶得搭腔，從子口袋里又掏了煙，點燃后，剛要湊到邊。

‘砰！’

一擊下去。

背脊像是要裂開。

謝輕舟的脖頸瞬間暴起青筋，但他愣是一聲不吭，松開咬著的齒關，將煙嵌進里，吸了一口。

‘砰！’

柳叔每一下都用盡全的力氣。

疼痛像是拍來的海浪，不間斷的沖撞著他的神經，謝輕舟抖著手臂，無聲的著煙，那飄來的白霧熏到眼睛，有些發紅。

有時候，他也能理解謝希苒。

金州謝家，罪大惡極。

他們是瘟神。

希苒可是他謝輕舟的妹妹，是黑水堂的大小姐，本可以在金州橫行霸道，有自己給撐腰，再跋扈，把天個窟窿都無妨！

他當大哥的頂著呢！

可希苒始終活的小心翼翼。

也從來沒有真心的朋友。

有著最大的靠山，卻比誰都卑微。

自己也是。

在這黑水堂里，總是孤一人。

謝釧杰管生不管養，他是自己在這片跡里爬滾打長大的。

他不準去上學，就想著要讓弟弟妹妹讀書。

年時去接妹妹放學，看到六歲的謝希苒一個人坐在角落里，后是兩個黑水堂的保鏢，而那些同齡的孩子來來往往，都對退避三舍。

他那時候看到，心都碎了。

所以，他很疼弟弟妹妹。

自己沒有的，他都想補償給希苒和湛云。

既然黑水堂要給自己。

那所有的苦，他謝輕舟一個人吃就夠了。

“咳咳。”

謝輕舟嚨一腥，取下煙，看著上面的。

柳叔已經氣吁吁，看著謝輕舟模糊的背，轉頭道：“家主，差不多了，再打下去，大爺怕是真要廢了。”

謝釧杰毫不心疼，他這個大兒子年時很孤僻，也很討厭那些小弟對他前呼后擁的，直到有一回，他翻到謝輕舟小時候的日記本。

看到上面七扭八歪，很生的鉛筆字，他氣壞了。

第一次對謝輕舟了家法。

一日謝家人，終生謝家人！

你逃不掉！

謝釧杰深吸一口氣，讓柳叔退后，他挲著椅的扶手，目不轉睛，繼而是意味深長的口吻。

“謝輕舟，你要是不想做這黑水堂日后的家主，別忘了，我謝釧杰這輩子不是只有你一個兒子。”

謝輕舟撐地起，背對著他站直，不顧上的，將穿好，若有似無的輕笑著，凈上的。

“是啊，你但凡年輕時早點兒強尖湛云的媽媽，我也不至于是老大了，省的他七八歲的時候，一次次的被你扔掉，我還得一次次撿回來。”

謝釧杰怒不可遏：“你！”

謝輕舟從頭到尾都沒看他親爸一眼。

轉離開。

出了院門，謝湛云還沒走，他心急上前：“哥！”

謝輕舟雖然穿的嚴實，但那腥味還是很重，他冷淡道：“你去堂口那邊盯著吧，我先回去看希苒。”

謝湛云沒有多言，點頭轉。

阿水立刻跟上。

他和哥哥阿火一樣，都是謝湛云的心腹，如今死了一個，就像是活生生斷了一條臂膀，有一種天塌了半邊的缺失。

可誰讓阿火自作主張，給那批藥販通風報信兒。

謝輕舟看著阿水的背影。

片刻。

思忖著用舌頭打了一個響兒。

-

隔天早上，謝希苒悄然轉醒，昨天給哥哥做完糖醋排骨后，就一直在餐桌這里等著，什麼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

只不過。

面前的盤子不見了。

謝希苒起找了找，發現盤子在水槽里，已經洗干凈了，而旁邊的垃圾桶里有著吃剩的骨頭，啃得一都不剩。

大哥回來了？

謝希苒連忙跑去二樓，敲了敲臥室門：“哥？”

幾秒后，謝輕舟的聲音悶悶的出來。

“咋了？哥沒睡醒呢。”

謝希苒的手不安的在門板上：“哥……你沒事吧。”

“能有啥事，你哥我子骨結實著呢。”

他的口氣很是爽快。

謝希苒咬了咬：“哥，我能進去看你一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