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硯在別業二門下了馬，將馬鞭拋向還在下馬的石滾，大步流星直奔進去。

二門當值的婆子追不上顧硯，小廝一路小跑卻不敢沖到顧硯前面，等顧硯沖進正院時，一聲’世子爺回來了’是在顧硯后傳進去的。

李小囡正和晚晴、雨亭三個人正坐在南窗下的炕上，頭抵頭，對著散放了滿桌子的大小木塊，拼一個極其復雜的魯班鎖，阿武站在炕前，出脖子從雨亭后看。

聽到一句’世子爺回來了’，晚晴反應最快，胳膊就把滿桌子的木塊擼到炕上，急慌無比的往炕桌下藏。

李小囡瞪著快到出奇的晚晴，等晚晴把炕桌擼干凈了才反應過來，“你這是干嘛？”

“你家世子妃問得對，你這是干嘛？”顧硯站在窗外，頭往里看著道。

顧硯一句話把一圈兒的人都嚇了一跳。

雨亭連滾帶爬往炕下滾，跑出兩步才想起來鞋沒穿，晚晴坐在最里面，跑是來不及了，直接原地跪的筆直。阿武左看右看，他該怎麼辦？奪門而逃？

李小囡從跪的筆直的晚晴，看到手忙腳穿鞋的雨亭，再看到背著手原地轉圈的阿武，驚嘆不已，“你是怎麼讓們這麼怕你的？你也沒做什麼啊？”

“爺我幾天沒在家，你就規矩都忘了是吧？們沒規矩，都是因為你先帶頭了規矩！”顧硯一邊說一邊轉到門進屋，點著晚晴，“扣……”

“的月錢都扣到后年了。”李小囡提醒顧硯。

“這院里晚晴統總，由你輔助晚晴是吧？你看著犯了這麼大的錯，一聲不吭，還跟著變本加厲，扣一年月錢。還有你！”顧硯從雨亭點向阿武，“你的差使是什麼？看熱鬧？你也扣半年月錢！

“都出去吧！”

顧硯一揮手，晚晴急忙從炕上下來，拖著鞋轉個，躬退出去。

“你大敗仗啦？”李小囡一邊把被晚晴堆到炕桌下面的木塊一個個拿上炕桌，一邊問道。

“打什麼敗仗？大勝！我親自出馬，怎麼可能吃敗仗。”顧硯神采飛揚。

“打勝仗該派賞錢，哪有像你這樣挨個扣月錢的？”李小囡拿了十來個，低頭看了看，太多了，算了不拿了。

“你不是問我怎麼讓們怕麼？”顧硯笑瞇瞇道。

“你每次打了勝仗都這麼高興嗎？”李小囡欠往前，仔細看顧硯。

“回來了，看到了你，路上還想著你會不會在揚州，在昆山，我回家撲個空，你是在家等我的吧？心有靈犀？”顧硯欠往前，和李小囡對著看。

“是劉當家讓人遞信過來，說你這幾天就該回來了，我就沒出去，你不但打了勝仗，還發了筆財是吧？”李小囡揪著顧硯的袖聞了聞。

“從臨海鎮一路快馬趕回來的，一的汗，歇一會兒，說說話再去洗漱。你怎麼知道我發了筆財？劉靜亭告訴你的？”顧硯抓了個靠枕過來，和李小囡并肩坐著，出胳膊圈在李小囡肩上。

“不是，你走了之后，我常去細布行找大阿姐，阿武和雨亭在細布行聽到的閑話，說是之前好些家綢行的貨被劫掠一空。”李小囡答道。

“嗯，鄉灣堆滿了綢緞金銀，我們一路往南，抄了他們幾據點倉庫，都給福建水軍了，夠他們打幾條大船了。”顧硯笑道。

“有人找到大阿姐，說是讓大阿姐牽個頭，勞軍犒師，謝楊將軍和你剿平匪患，奪回財什麼的，我跟何老掌柜說了，讓他留心。”李小囡在顧硯前拍了拍。

“這次剿匪的實際戰果，我寫了份折遞進京城了，明折用的福建水軍的名義，小五大哥楊啟盛寫的，那些財貨被海匪焚毀了。”顧硯嘿笑了一聲，“兩家海稅司的收益分別支撐福建水軍和北地大軍，他們逃稅銀的時候，想過帝國要是沒有軍費會怎麼樣嗎？哼！”

“我在大阿姐那里說話時，哥哥去過兩趟，都是府學請他過來的，兩次都是府學的學生銀錢困頓，一個是父親病故，母親病倒，家貧不能支應喪事，一個是自己病重，沒錢治病，家里老母妻兒生活無著。”

李小囡看著顧硯。

“他們哥哥過去，肯定不是為了讓哥哥拿一份份子錢，要麼，他們想要哥哥牽頭承擔這些費用，要麼，就是想把他們要說給你聽的話說給哥哥，我就仔細問了哥哥。

“他們確實說了好些的話，翻來覆去的說了好些話，總結下來就一條，府學艱難，各個學會學社艱難，士子們生活艱難。只說艱難，沒說別的，不知道是他們不知道別的，還是謹慎不肯說。”

“江南富庶，文風濃厚，這些士子，收幾個學生就足夠養家，就算綢行沒有半文錢的資助，江南的士子也比北方日子好過的太多了！”顧硯皺起眉頭。

李小囡嘆氣：“人都是往上看，往上比，經歷過從前的好日子，現在的日子就是艱難極了。

“二阿姐寫信來，信里說，北邊要是說誰家富極了，都是說能供得起一個秀才公了，二阿姐說很慨，說在我們這里，像我哥哥當年，考上秀才公之后是能養得去我們一家了。”

顧硯微微欠看著李小囡的神，“你這是替我擔心？”

李小囡點頭，“所謂民意，都是這些士子的意，那些不識字的蕓蕓眾生發不出聲音的。”

“嗯，不是發不出聲音，他們的聲音都在宗族里，我知道了。不說這些了，我去洗漱，咱們坐船去那片楓林吃飯，現在的秋好極了！”

顧硯用力撐著炕桌站起來。

“你想吃什麼？我們吃螃蟹好不好？”李小囡跟在后面問。

“不好，讓他們燒羊。”顧硯不客氣的拒絕了李小囡的建議。

“那讓他們拆蟹，吃三蝦面啊？”李小囡追在后面再次建議。

“我剛回來，一路上那麼辛苦，吃羊！”

“行吧行吧，那明天吃三蝦面啊？”李小囡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