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醋意
謝明霽下到岸旁, 此湖面不算寬,尚能談。
容璇道:“你才回京城?”
“是啊,”謝明霽靠在樹下,“前日才到家中, 今日就被母親抓來了平侯府壽宴。”
容璇笑了笑:“那你科舉的案子, 還未查清楚啊?”
前些時日在書房無意發現一首詩:“士窮則躁進,此事古來有;要當期大節, 微眚豈足垢?”
從前便讀過的詩, 沒想到時隔幾年再度出現在書房中。觀紙上字跡, 應當是出自謝明霽之手。
想也知道,能夠讓宣國公世子一直在外奔忙的案子, 應該與科舉大案相關。
許久未得進展,瞧大有取笑的模樣,謝明霽道:“很快便有眉目。”
容璇挑t眉,謝明霽又道:“再說了, 你那幾份鄉試的卷子, 還不是我查出來的。”
他原本是順著槍手的供詞, 調了昌平府近幾年中舉考生的文章。百餘份可疑的八文中,陛下略略看過,竟單獨挑出了兩份,他還有些稀奇。
原是出自容長瑾之手,也不知陛下是如何認出來的,他至今都沒想明白。
容璇:“那可真是多謝你了。”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 舊友重逢,毫不會冷場。
謝明霽道:“我聽母親說起, 太後接了言家小姐宮?”
“是啊,”容璇沒放在心上, 開口時,二人的注意皆不約而同被北側傳來的腳步聲吸引。
二人一同去,雲水藍的一錦袍,謝明霽一禮:“臣見過陛下。”
祁涵方在湖閣中弈棋,憑窗而,郎紅的錦在碧湖旁分外醒目。
走得近了,樹叢掩映下,謝明霽亦是緋紅的錦袍。二人俱著紅,隔岸稔敘話,倒顯得……
顯得後來者有些多餘似的。
容璇起,碧湖上只有一橋,離此地尚有些步數。
祁涵與謝明霽皆在湖對岸,過去有些麻煩。
不過在湖邊坐了一會兒,擺上便沾染些草屑。
隨行駕為宸妃娘娘備了一套新,祁涵自然地吩咐向萍道:“去取來。”
“奴婢領旨。”
容璇本覺得無礙,稍稍清理過便好。但帝王開口,只能無可無不可地應下。
嘉寧堂外賓客往來衆多,紫玉思忖,宸妃娘娘這般過去更有所不妥。
碧湖旁就有小徑通向後宅,隨機應變,請宸妃娘娘先往後院去,又留了小丫鬟在此等著娘娘邊的侍。
正巧半道遠遠遇見三姑娘,紫玉大喜過,預備請三姑娘拿主意。
言婉鈺福了福:“宸妃娘娘萬安。”
簡單聽過紫玉的話語,亦贊許的應對。平侯府作東,陛下與宸妃皆是貴客,容不得半點馬虎。
“臣的涵玉院就在前,”言婉鈺道,“娘娘如不嫌棄,便移步臣院中更?”
容璇頷首:“有勞。”
踏涵玉院,目先是一小花圃,當中一株墨的牡丹,清雅秀麗。
“娘娘這邊請。”
不多時向菱與向萍捧了衫首飾前來,容璇換過,又得言家小姐相邀,便去涵玉院書房中略坐坐品茗。
書房收拾得同樣雅致,三間正房,東側次間擺了一架古琴。
書架上顯眼俱是琴譜,方便主人隨時取用。
這是獨屬于言家三姑娘的一方天地,由安排,古琴譜泛黃的紙頁更給房中添些書香氣韻。
書案上擺了幾冊書,多為史書與歷代名臣傳記。
見宸妃娘娘目停留,言婉鈺解釋道:“這是臣向兄長暫借的。”
昨日才看的書,一時未讓侍收起。宸妃娘娘來得突然,倒忘了此事。
容璇畔漾起清淺笑意:“這些書卷,郎讀著甚好。”
言婉鈺,那一抹淺笑恍如月華下春花初綻,人失神片刻。
言家小姐不知不覺隨彎:“宸妃娘娘說得是。”
……
臨湖一八角亭中,祁涵與謝明霽品茗敘話。
科舉舞弊案的卷宗謝明霽昨日已上書稟明。眼下新朝兩樁要事,一為肅清科舉不正之風,二為改制天下稅賦。
前一件尚有進展,後一件閣閣臣幾番商議,都未有出彩良策,能夠令朝廷擔稅賦改制風險。
謝明霽嘆口氣,他雖不在六部,但也知曉眼下戶部幾無可用之才。昔年陳首輔便是出自戶部,一路青雲直上。後他閣,便不再兼任尚書一職。自他之後,戶部三年間換了四任尚書。原本首輔在時執掌戶部上下,戶部後繼無人的弊病尚且不顯。待他辭任,許多事端漸漸顯。戶部飄搖幾年,直到如今的劉尚書繼任。他雖是一味守,倒也勉強能獨當一面。
也是因戶部如此青黃不接的現狀,陳首輔才格外重容長瑾。不但親自舉薦戶部,更多番指點。正是因他力保,容長瑾才能在仕兩三年後便坐上五品戶部主事一位,也算是生逢其時。
今歲陛下再興科舉,亦是著意想為戶部選才。
祁涵道:“如今江南地界,已有州府嘗試改行稅制。折了部分糧稅,而以現銀代之。”
朝廷已下詔允準,果如何且拭目以待。
夏風吹一樹碧葉,容璇由秦讓引路,了臨湖亭中。
已換過一晴藍穿花如意紗,擺刺繡著大片的姚黃牡丹。行走之間,牡丹花盛放,盡態極妍。
帝王側一位空出,容璇落座後,侍為宸妃娘娘奉了茶盞。
容璇拈了一塊梅花糕,聽二人閑話。
湖水澄澈,柳枝倒映于湖面。
此此景,倒謝明霽想起那年江南亭中,仿佛也是他們三人商議賑災條陳。
他坐于帝王畔的明麗郎,不過兩年景,仍舊是他們三人,卻有白蒼狗之。
初到江南時,洪災未平,莊稼毀于一旦。耗盡了存糧的百姓四流散,以樹皮草為生,死、病死者數不勝數。
都道江南好風,大水漫灌,災最嚴重早已是殍遍野。
但江南并非無糧。
富商大賈囤積居奇,誰家閉鎖的糧倉不是堆滿白米谷粟。
朝廷賑災款撥下,江南幾府商勾結,用來購置糧食的賑災銀不出幾日便花銷幹淨,幾乎是杯水車薪。
每日都有數不盡的災民倒在路旁,江南幾府有暴之勢。富商們大發難財,差上門購糧時個個哭窮,私下裏卻將糧食高價賣于百姓。
謝明霽彼時氣得發抖,如此罔顧道義,滿銅臭,他幾乎都想直接帶兵闖富商家中,好過眼睜睜看災民喪命。
容璇那時冷靜得異乎尋常。
“要想搶糧,總得知道糧在何。”
商們上的賬目,還有東宮暗衛奉太子諭令暗中搜得的賬本,對比之下總有端倪。
“知府那有殿下頂著,我們得抓時間。”
東宮請來的賬房先生們齊聚于小院,聽候容大人調派。
謝明霽貿然領兵強闖,只會引得富商聯合反抗,借題發揮。
武力無可避免,但他們要的是人糧并獲,令商們啞口無言。
“再有,”容璇輕嘆口氣,“強龍難地頭蛇。”
朝廷隨他們前來賑災的軍隊不過千餘,江南州府若要從中作梗,多的是手段。最容易的便是命兵士扮作流民,與他們相抗,防不勝防。
容璇圈出賬上一:“但若是手上握了商勾結的實證,你猜,他們還敢妄麽?”
……
午時景,平侯求見,恭請陛下與老夫人一同迎金壽桃。
來去不過一刻鐘,容璇與謝明霽便在亭中等候。
說到帝王方才提起的江南稅賦一事,謝明霽道:“不知為何,總是江南先。”
容璇不假思索:“江南富庶,又多商賈,白銀流通也廣。”
對謝明霽所說江南新稅很興趣:“以白銀代糧稅,征收方便許多,運輸上更是輕便。不但能解百姓押運糧草的繁重徭役,沿途耗損也,可謂一舉多得。”
稍一思忖:“糧稅可用現銀折算代替,那麽徭役也可。”
“倘若百姓不願服徭役,那不如繳納銀兩,由府另行雇傭。如此便能不誤農時,百姓也可自由通行。譬如去外間經營,不必因非定時的徭役征召限于原籍。”
思路極快,謝明霽不通戶部庶務,聽起來著實有些費力。
容璇燦然一笑,也覺得自己說得多了些:“算了算了,你還是查你的科舉案罷。”隨口道,“還是去宣平府?”
謝明霽搖頭:“與宣平府相鄰。”
宣平、金平、昌平三鄉試皆已著暗衛監看,他記得眼前人原籍便在昌平府。
謝明霽仍在回想容璇方才關于徭役的話語,未曾發覺提到宣平府周遭時,郎低眸以品茗掩飾。
……
待得言府壽宴畢,容璇隨帝王回到宮中時已近申時。
卸了妝容,有些疲憊,還好尚未錯過午憩。
吩咐向菱不必喚醒,容璇這一覺直睡到夕西斜。
醒來仍覺困倦,不曾想,這竟是今日所做的最明智的決策。
晚間下起小雨,驅散了暑熱。
夜已深,不見月,紫宸殿唯有夜明珠照著微弱芒。
錦帳中事久久未歇,郎墨發散,被帝王嵌于懷中。
眼見著又是一罷,容璇已然疲乏至極,帝王眸中卻仍未有饜足之意。
……再度被……,容璇實在不知t他今日到底何故,興致如此好。
不想再奉陪,……不得。上人愈來愈過分,容璇忍無可忍,失了理智:“祁、祁守昭!”
第一次連名帶姓喚他,帝王名諱,平日裏無人敢直呼。
本該是氣勢十足的話語,但在床笫之間,平添趣爾。
祁涵低低一笑,將人…在懷中,吻于櫻、面頰。
……卻毫未減。
“怎麽不接著喚?”他在耳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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