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封妃

燈火輝煌，似與天邊皓月爭輝。

滿殿觥籌錯中，能與容璇說上一句話的舊友，也唯有謝明霽一人而已。

斟滿了杯中酒，于席上遙遙對謝明霽舉杯。

殿頂一盞寶蓋琉璃燈投下璀璨華，著天青錦的郎安靜坐于一室喧囂中，容盛極，若明珠生輝。

郎的緒盡數掩于長睫下，轉瞬即逝。

再探尋時已讓人捉不，唯餘一盞空酒樽。

謝明霽沉默須臾，仿佛方才那一剎只是他的錯覺。

浮雲散去，明華殿中宴飲仍在繼續。

清冷的月撒落亭間，映照出亭中兩道頎長影。

“獄中的二人招了，又吐出些消息。”謝明霽神舒展些，年節總歸能有一樁順心事。

“待正月十六複朝，臣想請旨往金平府一趟。”

科舉舞弊一案牽連甚廣，索證且艱難。

落網的二人一直往來為考生與槍替者牽線，掙夠了銀錢常年逃匿在外。也是因新年闔家團圓，方才在家門外捕獲他們的蹤跡。

武德司一支暗衛已全權由謝明霽轄制，祁涵道：“一切小心。”

未掌握確鑿實證前，尚不宜打草驚蛇。

“朕會以巡查賦稅之名，調你出京。”

“顧此失彼，他們總會出破綻。”謝明霽會心一笑，“就是不知，首輔在其中參與多。”

那可是只蔽的老狐貍，執掌閣數十年，不知留了多後手。

“且容他養病。”

君臣二人相視，一切無需多言。

新朝初定，氣象一新。

謝明霽踟躕再三，知曉朝中已有奏請陛下納妃的聲音。

他費心遣詞，有一事終歸要問一問。

“容……與陛下……”

“朕給過選擇。”風吹一角玉白錦袍，帝王目向天邊皓月，聲音散于風中，“有自己的決斷。”

今時今日，首輔一黨式微，朝廷新舊更替勢在必行。

“失了靠山，又無濟世安民之心，更無需再留于朝堂。”

僅此而已。

……

年後複朝，萬自有其歸序。

向菱為姑娘收拾著桌上書冊，將新近閱完的三本放回架上。

“姑娘，歇歇眼睛吧。”

向萍端來一盞酪，除了容璇素日吃的幾樣點心，又多了一碟膳房新做的霜卷。每個拇指般大小，灑滿糖霜，很合容璇心意。

本以為又是無所事事的一日，未曾想用過點心，外頭小丫鬟來稟道：“姑娘，四姑娘到了。”

容璇翻過一頁書，神平靜：“請進來吧。”

“是，姑娘。”

向菱去院門迎客，留向萍在屋中侍奉。

“三姐姐。”

容姍中規中矩一禮，難得的有些熱絡。

“坐吧。”

餘瞥見書架上整齊的書冊，容姍心裏稍稍有了些底。

還是晨起聽王嬤嬤抱怨，父親偏寵新回來的三姑娘，連古籍孤本都搜羅進了瑤華院。

容姍笑道：“三姐姐這兒布置的，倒、倒有書香氣。”

“有話直說便是。”容璇輕撥茶盞，淡淡開口。

容姍甚有這般沒話找話的時候，如今被破，略顯窘迫。

一雙沉靜的眼眸，幾乎是下意識就發覺，三姐并非不給留面，而只是想盡快解決正題，就這麽簡單。

容姍態度稍稍自然些：“年前夫子留了道課業，要撰一篇文章……”環顧屋中，容璇道：“都下去吧。”

“是，姑娘。”

房門合上，容璇言簡意賅：“論題。”

“君子養心，莫善于誠。”

容姍絞了絞帕子，整個年節都為這篇文章輾轉反側，落筆實在艱難。

眼看著到了夫子給定的期限，還是撰不出個子醜寅卯來。

這樣的事，母親邊本無人能幫。家中兩位姐姐原先在明安堂時，也沒遇上過這般課業。

容姍也是忽然想起容璇先前所言，讀過書，就差去考科舉，才死馬當作t活馬醫。

畢竟先問這位三姐，比去外頭找人容易些。

“文章品第，你要幾等？”

容璇問得太過理所當然，以致于容姍的語氣都有些小心翼翼：“三姐姐，是能夠幫我作文章嗎？”

“可以，”容璇開門見山，“不過你也得助我一事。”

三姐姐提出的條件極為簡單，容姍一口應承，像是生怕反悔似的。

容璇便去往書案後，鋪開一張宣紙。

“要幾等？”

學文章同樣分一至七等，容璇在翰林院兼任過一年，也隨同僚批閱過學文題，知其系。

“六、六等就好。”容姍聲音弱下去，“五等也行。”

事辦得遠比想象中順利，容姍神清氣爽的當口，又問了一句：“三姐姐，我何時來拿文章？”

容璇擺好鎮紙：“磨墨吧。”

“哎。”容姍答應得心甘願。

午後的落于書案，茶水涼時，容璇擱了手中筆。

容姍吹幹其上墨痕，捧起慢慢閱讀時，眸中由驚異轉為贊嘆，毫不掩飾：“妙，當真妙。”

“你能讀懂，便不算如何。”容璇誠懇道。

容姍：“……”

“答允我的事，莫忘了？”

“三姐姐安心。”容姍笑著答。

走出瑤華院時，容姍都有些飄飄然。

前後不過兩盞茶的功夫，困擾自己月餘的困境就這麽迎刃而解。

無比寶貝地抱著文章，還等著回去謄寫。

原來三姐姐說的能去科考，真的不是浪得虛名。

……

每逢旬日，明安堂的夫子會在杏樹下設講壇。這是自仁宗在時定下的規矩，平民子皆可聽學，無需束脩之禮。

在杏壇下尋到悉的影時，容璇眸中蘊了一點真心的笑意：“還好你記得我的話。”

們尋了臨近的一僻靜廂房敘話，懷月仍舊難掩激神：“郎君！”

自從謝世子遣人轉告，郎君已出了天牢，要寬心，便日日等著郎君的消息。

郎君曾告訴，無論前路再難，日子總要過下去，讀到的書總歸不會騙自己。

容璇今日是隨容姍的車駕出府，借口想看一看明安堂。向萍被臨時支去買了糕點，留給和懷月的時間不多。

飛快解釋了眼下自己的境，懷月一藕荷的撒花錦，墨發盤作雲髻，震驚之餘只能無意識點頭。

容璇褪下腕上一對赤金手鐲：“月娘，這個你先收好。”

街巷上已能見到向萍影，容璇叮囑：“五日後，你帶上我先前予你的件，還在此等我，明白嗎？”

懷月腦中糟糟的，對容璇的話卻從來記得清楚：“郎君安心。”

難得相見，卻知道自己不能久留。臨出屋子前，又不舍了屋中人一眼。

“郎君保重。”

容璇對寬一笑，全然信賴。

……

夕西斜，宮廷殿宇沐浴在一片金輝中。

壽安宮，福寧姑姑親自在小廚房監看著，安排陛下今日來用的晚膳。

方置完畢一日的政事，祁涵踏壽安宮正殿時，天已黑。

“兒臣給母後請安，母後萬安。”

“快起來。”

帝王純孝，言太後心中最是寬。

母子二人敘了些閑話，福寧殿道：“回太後娘娘，晚膳已預備妥當。”

言太後點一點頭：“那便傳膳罷。”

十八道致菜肴，從晨起即開始準備。

依言太後的吩咐，布菜的侍先盛起一碗茯苓湯。

“你連日來政事辛勞，這是母後特意讓人給你熬的。”

湯燉了一日，依照太醫開的食補方子，蘊著些許藥香。

祁涵無甚胃口，只是淡然接過。

瞧著帝王喝了幾勺湯，言太後示意侍繼續布菜。

碗中膳食了幾筷，言太後笑道：“將要開春，宮中瓶卻還是多用梅花。”

“後宮也冷冷清清的，關于納妃一事，皇兒可有定奪？”

言太後不能不心此事，此番再度提起時，竟意外得了個想要的答案。

“兒臣已有人選。”

“是哪家的郎？”言太後聲音中有些驚喜。

不枉元宵佳節召了各府郎宮，費心安排，數度提起，皇帝總歸聽進去了的話。

容府的三姑娘，印象中是個知禮識進退的。家世也好，伯爵府的嫡，可堪為妃。

言太後心中滿意，又道：“只一位？”

“是。兒臣已由禮部備辦。”

“也好。”言太後點頭，皇帝願意納妃便好。

唯有這麽一個兒子，自小到大，和言氏一族從來都是將最好的東西雙手捧與他。

如今帝王已然長，許多事不能再替他做主。涵兒能遵從的心意先行納妃，雖說只有一位，對而言已是足夠。

……

“太後娘娘盡可寬心了。”

夜闌人靜，福寧侍奉太後更。

去往頤安行宮的行囊已經收整妥當，擇日便可啓程。

言太後由侍為卸下釵，只是納一位後妃罷了，無需在宮中。

等到皇帝大婚，再親自持不遲。

“婉兒可回來了？”

福寧道：“回太後娘娘，老夫人遞來信，小姐已經回京都了。”

“那便好。”

言太後毫不奇怪兒子擇了容家三姑娘。他對京中貴皆是淡淡，隨意選出個樣貌最出挑的，家世也合適。

“你去庫房選些件，待得新人宮，便賜下去吧。”

“奴婢省得。”

……

紫宸宮，帝王方聽完暗衛回稟，凝神練字。

今日去了明安堂，大抵是生了好奇之心。

明安堂所授課業平平，于而言太過淺顯。

帝王落下一筆，難得地去想，倘若生于寧遠伯府，明安堂讀書，會是何等模樣。

大抵是順遂無憂的吧，不必卷朝堂波詭中，隨波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