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小子這是第一次目睹同胞被尉人肆意踐踏,心底著火呢。“那個人”若在,不說臭小子能笑出花來,起碼不會這麽清漠寡言吧。
胤奚在城中逗留了五日,并無游騎殺回頭。郡守在軍殺退賊人幾日後,才派了名主簿,前後家丁簇擁著他,提心吊膽地進靈璧查看況。
待看到肖浪亮出的軍腰牌,這名主簿面訕然古怪,說激不像激,倒像忌憚他們回京後上稟,一郡的吏被朝廷秋後算賬。
“軍爺們勇退敵,這個……著實辛苦了。”主簿取來一個包袱,放在胤奚臨時辟出的議事舍的桌上。
解開來,出其中黃燦燦的馬蹄金。
屋裏的驍騎衛面各異。
主簿應真意切地嘆了口氣:“不怪郡兵守不住城,實在是那些胡子狠詐狡猾,形跡飄忽不定,讓人防不勝防,可惡!若非軍增援及時,這一城百姓只怕都要遭殃了。這是郡守大人的一片心意,還請諸位笑納。”
他郡守示意,到這會還想著推卸責任,賄賂京。
胤奚明知這弊病起于地方怠政、駐兵疲弱,卻不是眼下三言兩語能解決。
先是土政,再是學政,而後要解決混疲敝的兵政,不正本清源是不的。
他在燭下淡淡瞥眼,看著那包黃白,說:“城中百姓慘遭橫禍,房屋焚毀,這些錢正好用作重建恤之用——只怕還不大夠,得勞煩郡守大人再送些‘辛苦錢’過來。回去轉告那位父母,胡賊已死,不用躲在深宅大院不敢出門,多幹些正事吧,京中有眼睛盯著這裏。再被胡賊趁隙而,不用往北逃,恐要先去見閻王。”
肖浪聽著這番話心裏舒坦。
那主簿卻驟然皺眉,有心回敬,又怕開罪不起,最終悶著一肚子郁氣離開了。
霜降這日,早起天風冷寒。
胤奚將事安排妥當,留下些人手善後,便帶著十餘名舉子回京。
讀書人不會騎馬,肖浪雇了兩輛馬車。雖比來程慢些,但算日子趕一趕,在大考前進京還是綽綽有餘的。
坐車的舉人們經這些日子,養回來了幾分氣神。他們在車廂裏溫書溫得眼暈了,便推開車窗口氣。
看著側方騎馬護隊的頎秀佩刀青年,卻還是難以置信,他也是參考的學生。
“兄臺,”有人仗著膽子問,“您當真是揚州籍同榜?那敢問兄臺見過謝娘子嗎?”
胤奚一路上言語不多,聽到這個問題,轉頭看向車裏。
那名舉子出赧然神,“謝娘子是為天下寒生辟出路的先鋒,我等銘不已,心中景仰江左玉樹的風采……”
“,”胤奚眉睫上被秋霜覆住的蕭疏融開了,低頭出和的笑,“是天上人,很難見的。”
馬過瑯琊山,便離京城不遠了。肖浪回頭看向說話的郎君,正想詢問,要不要歇息片刻再走,忽然一聲炸響。
車隊側翼接連挨了三枚飛來的鐵鏈錘,人仰馬翻。
“敵襲!”祖遂也在側翼方向,避開一記鐵錘,當先示警。
“一百人圍守馬車保護學子!餘者散開列卻月陣!當心暗!”胤奚按住刀柄,發令後擡目朝道外郁森的山野審視。
這個地界,不可能再有北尉的游騎滲進來。胤奚看見一道道黑影從對面的林野浮現,而後訓練有素地集結隊。
當先之人騎在馬上,噙著笑意,徐徐踱馬及近。
褚豹!
看清那張臉的剎那,肖浪說不清是心頭一松還是一。
大司馬的這個豹崽子怎麽事不足敗事有餘的?靈璧增援沒有他,卻敢在這裏伏擊軍!
“襲擊衛營等同謀反,將軍是這個意思嗎?”肖浪舌頂腮頰,語氣不善。
褚豹的馬還在往前,視這些嚴陣以待的軍如無。
他的雙眼只盯住人群中的胤奚,目興又冰冷。
托謝瀾安的福,他如今被摘了出征資格,名義上是待審之人。褚豹恨恨地凝視胤奚那張臉,笑意桀驁:“聽說,你趕著回京考試啊?”
祖遂心道不好,這混賬東西是要壞胤小子。
胤奚回視褚豹的臉,尋找上次他掌摑的地方,淡然說:“聽說,你的職銜被擼沒了?”
褚豹臉瞬間沉。
“乙生幾個護胤小子先走!”祖遂目測對面的人數,當機立斷,“我們給你斷後!”
纏鬥不怕,就怕耽誤了闈試。北府的人總不敢將軍趕盡殺絕。
褚豹像聽到個天大的笑話,指著後數以百計的兵義從,“他怎麽走呢?不如這樣,你姓胤的留下,求我放其餘舉子進京趕考,且不傷軍一人。”
褚豹還沒忘上回在北府營地,胤奚是怎樣辱他,這一掌的仇怨,不共戴天。他這半年來無時無刻不想著,如何從這豎子上討還。
胤奚卻在這氣氛繃之際,轉過頭,問先前被襲的驍騎衛:“如何?”
一人在馬下咳被同伴攙扶著,咬牙回道:“無事——可以戰!”
胤奚眼神寒冷,憾地說:“已經傷了。”
“逞口舌之利!本將軍找你過手,今日你留也得留,不想留也走不得。打狗看主人,看主人打狗……”褚豹逗得自己哈哈笑起來,“我還謝瀾安一條殘狗,看還要不要你?”
胤奚沒說話,低下頭,眉眼在影裏,肩膀輕輕聳。
對面以為他怕了,可馬車中的舉子,卻清楚地聽到一廂之隔傳進的一聲涼薄低笑,那一字一句,堪稱愉悅:“你能送上門來,真是太好了。”
胤奚掌心親昵地挲雀躍嗜的鸞君,同樣沒忘記,褚豹在營帳窺郎的眼神。
他擡眼,獠牙張。
我求你,比上回長些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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