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謝瀾安敢拿整個謝家的名譽作賭嗎？

正怔坐著，管事在門外道：“老祖宗，本家的郎主……不，是那……郎，遣人送了東西來。”

五叔公眼皮子輕抖，直覺謝瀾安此時送東西來沒有好事。

他張口喚了一聲，管事捧著一只扁平漆木盒走書齋。蓋子打開，只見盒放著一匹白地明綾，綾上還有一封信。

謝辛夷一臉莫名。

他拿起那疊沒有封信封的紙，手抖摟開，才發現這張紙比想象中長，一張五疊的劄子，上頭麻麻全是人名。

謝辛夷一個也不認識。

下一刻，他整個頭皮都發了麻，突似被厲鬼前來索命一般，猛地扔掉手裏的紙，跌坐在案旁。

這些人名的數目……是、是當年死在浮陵山上的人數！

謝辛夷再看那匹刺眼的白綾，顱劃過一道白，針刺般反應過來，這白綾是用來做什麽的。

“瘋了嗎、怎麽敢……”

自己是祖父的親弟弟，是謝氏遠邇聞名的尊長，竟敢讓他去死！

還不到二十歲，甚至不是個男兒！怎麽敢用這種君主賜下臣的方式，賜他一匹白綾？！

最讓謝辛夷寒豎立的是，那些白紙黑字上的姓名，那些生前卑賤死後無名的小民，連他都不上來，除了地府鬼簿，誰有能耐把這些名字一個個從地底挖出來？

老人只覺屋中有風，箕坐地上不停地打著冷。

“……老祖宗，您怎麽了？”

管事從未見過家主這副模樣，驚慌失措地要去請醫丞，卻被謝辛夷趕走，下令不許任何人踏房門。

謝辛夷在書房中枯坐了一夜。

次日天明，當第一縷朝打上窗欞，這位一夜沒敢闔眼的謝氏五叔祖，終于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說服了自己：說不定那張紙上的姓名，全是謝瀾安在胡編造，不過是想威懾他，抹去自己犯的大錯。

對，正是如此。

不過是個裝腔作勢的丫頭，不可能如此神通廣大！

他畢竟多吃了幾十年鹽米，豈能怯，他這就去原家和原得一通個氣，商量對策。

謝辛夷拄杖巍巍起，才出門扉，管事迎面匆匆而來：“老祖宗，原家老爺一大清早便領著他家六郎，跪到烏巷謝府門外了！”

謝辛夷腦子裏嗡地一響。

恍惚間記起，春日宴上被謝含靈所傷的那個原六郎，正是原得一的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