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喬薇知道自己又踩影了。

不該提他爸爸媽媽，那是他心里無法愈合的傷疤。

這對他太殘忍了。

可他對說“好”，難道不殘忍嗎？

慕以宴把槍緩緩放進手里，深深地盯著，眼眶仍然猩紅，好聽的聲音帶著輕的磁。

“我的命都是你的，生死都由你決定，何況是分手？”

他托住的后頸，在眉心上印下一吻，又深深看了一眼。

眼神極致深，又極致無。

“寶寶真，哥哥差點又被你勾了魂。”

“……”

他站起來，往后一步，一滴淚下俊的臉龐。

然后，決絕地轉。

一句挽留的話都沒有。

果然，他骨子里就是涼薄的，想退的時候，總是輕易的拋下。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剛剛還想打電話告訴你，有弟弟了，有師父了，哪怕沒有媽媽也沒那麼難過了……人生總有不圓滿，至已經到心里那個月亮。

那個在懂事之前，之后，仍是念念不忘的年。

以為他會為自己開心，以為尊師重教、努力上進也是他喜歡的樣子。

原來他都不需要。

他的世界非黑即白，沒有人世故，只有敵我之分。

仰著滿臉的淚痕，看著男人高大的背影漸漸消失。

到逐漸冷卻。

倏地轉，跪在容笙面前，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砰！砰！砰！

如雷貫耳。

容笙眼睛倏然睜大，心口一陣絞痛，難以置信地看向。

所有人都忘了呼吸。

“對不起師父，我大逆不道，我咎由自取，我敗壞師門……”

不停的聲說著，似在懺誨。

又似在自。

容笙看著額頭上滲出來的，克制著去掏手帕的沖。

仍是保持為人師表該有的持重與耐心。

低沉道，“今天這堂課，希你明白，凡事有度，過猶不及。”

“嗚嗚……”

“每個人都有失落的一角，別太追求完，你沒有神的環，別妄想當救世祖，慕以宴能不能醒悟，最終還得靠他自己救贖自己，懂了嗎？”

“師父，我懂了……”

-

慕以宴強著緒一路飆車，一刻都不敢放松。

郁緒已到了失控崩潰的邊緣。

他不敢去想夏喬薇那張臉。

通紅的眼睛，吻著他哥哥的勾人模樣……

車頭有一瞬的偏離，差點連人帶車，飛進海里！

他跟中了蠱毒一樣。

離越來越遠，全也越來越痛。

剛才在容家人面前他不愿表現出一弱，他不能丟了慕家的臉。

雖然，慕家的臉早已被他和爸爸丟盡，他還是想在夏喬薇面前找回丟失的尊嚴。

以前哭過，也求過，不是不知道，離了，他本沒法活，可還是選擇了容笙。

沒有追出來找他。

他在花園就刻意放慢了腳步，可不再像從前，不再擔心他的死活。

慕以宴的眼睛越來越紅，手臂用力賁張，深淵般的目綽綽跳著無聲火焰，全抑的戾氣徹底發──

“夏喬薇！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麼！啊！！！傻的世界！傻的慕以宴！！！！”

剛下機的慕老爺子似是心靈應，眼皮狠狠地跳。

劉叔打開手機一看，“不好了，爺出事了！”

慕老爺子走不了，捂著心口，“又鬧別扭了？”

劉叔神凝重，“這回恐怕沒那麼簡單，爺從容家離開后，直接去了羽之島。”

慕老爺子本就懸著的心弦猛彈了一下，臉遽然變白。

羽之島，是慕以宴的爸爸為他媽媽打造的島上城堡，占地面積大得驚人，是老宅的三倍，更有空中花園，各類球場，游樂場等設施配套。

慕以宴十歲之前都在那里長大。

父母相繼離世后，他被爺爺接回老宅，沒多久，也病逝。

從此羽之島也了人人避諱的荒島，像被詛咒的不祥之地。

迷信的本地人都不會登上那片土地，特別是，怕去了以后就會分手。

島上設施荒廢，但那座曾經被譽為“巢”的小城堡，里外的一切還是保持十三年前的樣子。

因為慕老爺子每年會在兒子生日和忌日這兩天，帶著人來打掃，周圍也設了監控，有專人監視。

十三年來，監控人員第一次傳來急消息，竟是因為慕以宴闖城堡。

這讓慕老爺子不得不慨，該來的終究還是要來，寶貝孫子就算丟失了年記憶，也忘不了那份父。

濃于水。

慕以宴強忍著頭痛，緩緩打開爸爸以前的書房。

他對這里的一切，只模糊記得一些片段。

漂亮的水晶燈亮起。

房間寬敞整潔。

音響，膽機，唱片，書畫……

明櫥里還有他爸爸穿戴過的大，皮，爵士帽。

角落里早已揮發殆盡的香薰藤，還殘留著一淡淡的苦與冷冽。

慕以宴抬起手，手尖輕輕在一條深灰圍巾上拂過，腦海閃過自己坐在爸爸肩上看鯨魚的場景──

“爸爸，那也是鯨魚嗎？”他問。

“對，那抹香鯨，是海里的貴族，它的里有一種質“龍涎香”，是珍貴香料的原料。”

“Wa~爸爸，我喜歡它！”

“喜歡就多看一會，好不好？”

“我也喜歡爸爸。”

“那……就多抱爸爸一會。”

……

記憶中，爸爸的聲音低沉好聽。

慕以宴把圍巾取下來，抱在懷里嗅了嗅，抑制不住的想掉淚。

畫面可以模糊，可這抹冷冽的香，屬于爸爸的味道，卻記憶猶新。

打開防箱，里面有一臺萊卡全畫幅相機，幾本厚重的相冊。

有爸爸從小帥到大的照片。

也有媽媽的，還有一家三口的。

有一張，爸爸抱著嘟嘟的小人兒，媽媽親昵地摟著他的脖子，吻在他的臉頰。

爸爸笑得像個幸福的國王。

慕以宴翻著，不停地眨眼，每眨一下眼睛，就有一顆小淚珠滴落在的臉頰上。

這些照片，無一不見證著爸爸媽媽曾經相過。

唱片架上有很多經典舊專輯，有張國榮、王杰、王菲、梅艷芳……好多好多。

他忽然好奇爸爸生命的最后一刻，聽的是什麼音樂？

點開碟盒，彈出一張印著黑豹臉譜的CD，大紅的底襯那雙豹眼又冷又酷，銳不可擋，桀驁不馴。

慕以宴眸了。

竟是《黑豹》？

這張專輯創下了中國搖滾樂的最高紀錄，至今無人能超越，更蟬聯了港城電臺排行榜數周冠軍。

他興趣地打開所有電源，點了播放鍵。

重金屬音樂元素讓人瞬間沸騰。

從第一首《無地自容》開始，慕以宴一邊聽，一邊翻看相冊，像在找回憶。

相冊里夾著一些明信片，有一張吸引了他的目。

是張國榮哥哥帶著金眼鏡，絕代風華的容，還有那句“我就是我，是不一樣的煙火。”

背后，簽名的兩個字讓他作一頓！

容笙？

是容笙送給爸爸的明信片？

他們以前是朋友？

慕以宴心一沉，發狠地把音響開到最大聲，將防箱里的東西都翻出來。

慕老爺子一打開門，耳差點被搖滾樂炸裂了，驚呼：“阿宴，你要找什麼？別找了，爸爸回不來了！”

慕以宴罔若未聞地倒騰著，終于，又找到一幅簽著容笙名字的畫卷。

他緩緩展開──

2xxx玉龍雪山·容笙贈慕之羽。

慕老爺子也震驚，“從來沒見過你爸爸和容笙有往來啊？他們是商場上的競爭對手，斗得你死我活。”

“對對對，就像麥當勞和肯德基！”劉叔補充。

慕以宴也猜不容笙這個人，到底是爸爸的敵人還是朋友。

但容笙一定是了解他爸爸的。

因為玉龍雪山，是爸爸從小就憧憬和向往的雪山之一。

可見這個容笙，對他們父子兩人甚至整個慕氏集團都了如指掌。

他不但對夏喬薇蓄謀已久，今晚這場拜師禮，也是他早早就設好的局！

老爺子湊近孫子耳朵大聲喊，“阿宴，你把音響關了，爺爺和你聊聊天！”

慕以宴抿著，眸底猩紅，“還聊？我老婆都沒了！”

“……”

“您就不能讓我安靜一會嗎？我都說了我不會自殺！”

“你、你這是安靜嗎？”老爺子捂著耳朵問，“你的安靜簡直震耳聾啊！”

慕以宴此刻自厭到極點。

為什麼就那麼沒用，被對手一激、被那個阮玉真一激，就失去了理智！

為什麼自己不能冷靜一點？非要當眾那樣選擇。

把到容笙那邊去。

他修長的手指進發里，暴躁的低吼一聲。

碟機播放到那首《靠近我》，準有力的鼓點與節奏，低沉寬厚的貝斯彈撥。

竇唯憂郁的嗓音空靈不羈，極穿力，前音高，尾音滄桑。

如水般的里，裹挾著很多很多記憶與愫。

連老爺子和劉叔都聽得熱淚盈眶，干脆坐到慕以宴邊，陪他一起聆聽爸爸的青春──

眼中含著眼淚

虔誠的懺悔

鏡中好憂郁的我

像是真的犯了錯

我也不愿去會

那種苦滋味

又有誰能告訴我

該怎樣去做——

忽然，音樂戛然而止！

慕之羽低沉滋的聲音陡然響起──

“兒子，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