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夢桉轉進來，蹲在陸野前，抬頭看他，聲音中帶著些蠱，“是誰啊師父？您知道是怎麼回事對嗎？”

陸野閉了閉眼，心緒激的厲害。

“一定是葉卿，一定是他，他還是沒有原諒我啊……”

“我那麼他，我那麼他，他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他是怎麼知道的，他是怎麼查到我的賬本的？！”

陸野突然又激了起來，一把扯住了裴夢桉的領，“是你！是不是你！你前兩日剛回來拿服，今日梨園就被封了，是不是你了我的賬本！”

裴夢桉突然笑了，嫣然魅，眼尾的小痣莫名妖冶，他起走到窗口，緩緩的拉上了窗簾。

“是啊師父，您還是知道的有些晚了呢。”

房間里因為窗簾的遮掩霎時間變得幽暗，陸野因為裴夢桉的話徹底愣住。

他剛剛囂，不過只是出氣而已，可他沒想到真的是裴夢桉做的。

怎麼會呢？！

怎麼可能呢？！

裴夢桉明明只是個一心想要活著的可憐蟲罷了！

死氣沉沉的家伙，怎麼會呢？！

陸野先前的和藹關切一掃而空，轉變之大令人咋舌。

但只有裴夢桉自己知道，陸野從來都是這樣的一個人，爛了，惡心至極！

一切的好外都是他給自己披上的假象而已。

什麼疼他，什麼關心，都不過是為了利益罷了。

“你怎麼知道的？！”

陸野看著裴夢桉就快要于暗混為一的影，心里開始發怵。

“你不可能知道的啊，你不可能知道的！”

裴夢桉背對著陸野，從袖口中出了一不算的麻繩慢慢的套了個圈，打了個扣。

一邊緩緩作著，裴夢桉一邊好心解答著陸野臨死前的疑問。

“師父，小盛是怎麼死的，您一定不會忘吧。”

陸野開始發抖，“他……他是被人抓去的，送回來沒多久就斷氣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小盛，小盛……他死我也很傷心，我是他師父，我也很難過的。”

“小寒，你相信師父，師父對你們一直都是很好的，當年是師父救了你，你要報恩的，你要記得為師對你的恩的！”

陸野整個人都慌了。

裴夢桉這個時候能問出來這個問題，說明他已經都知道了，全知道了。

小盛的死，他的賬本……

都是裴夢桉做的。

可即便如此，陸野依舊在執著的咬牙關。

可惜，裴夢桉從來也不準備在陸野這里求證什麼。

他從始至終都知道，陸野本就不可能承認自己所做的事。

惡人，怎麼會心呢。

只有更惡，才能讓人畏懼，而畏懼，是最好的良藥。

裴夢桉轉過，將麻繩背在后，慢慢的靠近陸野。

陸野慌了神，本沒注意到裴夢桉的作，只是神神叨叨的呢喃著。

一會兒說著沒有，一會兒又是惡毒的詛咒。

“不得好死！你這樣是欺師滅祖！你會不得好死的！”

“不是我做的，我沒有，是他自己的錯，是他自己不爭氣，我哪能想到他就這麼死了！”

裴夢桉不在意什麼好不好死的，他不算個好人，遭報應也是活該，反正都要死，怎麼死無所謂。

但他無法容忍陸野說小盛一句不是。

握著麻繩的手作很快，陸野只覺到面前虛影一晃，就被窒息猛的包圍。

欺師滅祖啊！

陸野想要說話，想要呼救，想要求饒。

可那繩子束縛，讓他難以說出一個音節。

“師父啊。”

裴夢桉鬼魅一般的聲音響在陸野的耳邊，空的很，卻又清楚得很。

“小盛是被人抓走的，還是被你送走的，你心里清楚。”

“你害死小盛，弄傷葉叔叔人的時候，就該想到今天了，留你茍延殘至今，已經是莫大的寬容。”

陸野死命掙扎著，可他老了，窒息讓他作遲緩，一點也抗拒不過年輕的裴夢桉。

裴夢桉手上用力，那不算的麻繩深深地勒進了陸野的脖頸。

陸野雙目翻白，眼看人就要斷氣，裴夢桉卻突然又松了手。

空氣瘋狂的進干癟的肺部，陸野瘋狂的息咳嗽著，眼淚糊了一臉，狼狽至極，半點不見那悠然的老者模樣。

裴夢桉眼神空，看著自己手中的人好不容易緩過勁來，手上便再次用力，勒住了陸野。

掌握別人命運的覺，真讓人著迷，讓人忍不住沉淪其中。

可裴夢桉卻又異常清醒。

這是一條萬劫不復的路，他很清楚。

陸野有一個賬本，這是兩年前小盛死后，裴夢桉才知道的。

那個賬本，與其說是記的賬，不如說是陸野的本。

梨園養漂亮的男旦，年后登臺，與其說是表演，不如說是挑選。

下方坐著的，有商人，有政客，有軍閥……

他們藏著份，心挑選著臺上的貨。

若是看上了，便由陸野這個做師父的牽線搭橋，將人送出去，給別人收囊中。

自然，這買賣不是白做的。

每個人都會給陸野不菲的報酬。

一條一條的利益網就這麼串聯起來。

這一筆一筆壞了良心的賬，全部都被陸野記了下來。

他要看，看著才高興，才心安。

戲子低微，梨園拮據，可陸野卻是大筆大筆的票子往兜里收。

眾多居高位的人，跟陸野有這樣的利益糾纏，自然不會去為難他的梨園。

是以這麼多年了，一個個戲臺子被人打著拆了，唯有陸野的梨園屹立不倒。

曾經，眾人只以為是陸野努力，想要保護他們一方平安，就連裴夢桉也是這麼覺得的。

可是后來裴夢桉才知道。

什麼保護，這不過都是借口，虛偽的借口！

陸野告訴梨園的每一位旦角，‘莫怕，師父會保護你。’

‘旦角路不好走，師父只是想為你尋個庇護。’

裴夢桉被段君彥送到梨園門口，第一次梨園時，陸野拒絕著，告訴他戲子的路不好走，可眼底分明閃爍著貪婪的。

假意推幾句，便把裴夢桉帶進了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