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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一雙麂皮靴

  一場雨，就能挽救戰局？

  顯然不可能。

  而在這件事的背後所衍生出來的那些東西，才是曹真正的目的。

  趙雲大概率是不會接這所謂的封賞的……

  但是這正是曹所想要的。

  當然，如果說趙雲接了，那就更好。

  憋了許久的雨，嘩啦啦的澆了下來，將天地籠罩在一片晦暗當中。

  這場雨持續下了一兩天之後，也就將大地變得泥濘不堪，而許縣之中的輿論，也似乎被這樣一場雨同樣的攪了一樣，混沌且瀰漫了起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對於斐潛的評價開始兩極分化，有人說好，也有人說壞。  s̷t̷o̷5̷5̷.̷c̷o̷m̷ 讓您不錯過任何彩章節;

  說壞的就不提了，多都是老一套，但是在說驃騎好話的這些人當中，最近也有了一種新的憂慮在蔓延，抵消了所謂斐潛有立書立言的功德，那就是『分田』！

  傳言之中，斐潛若中原，就會推行『復周禮、立藩王』政策，徹底瓦解漢室……

  瓦解漢室，對於這些士族大姓來說，並不是太在意，或者只是在口頭上的在意，但是要如同王莽一般恢復所謂的『井田制』，抑或是之前關中傳出的『勛田制』等等，則是讓這些山東士族大姓，尤其是家業比較龐大的這些傢伙，意識到了斐潛對於他們的威脅，遠遠的超過了曹。

  士族往往都是兩面的。斐潛勢大，自然就會向斐潛扭著腰肢，曹強橫，便是又會立刻拜倒在曹下。這種世之中的世家大族的生存哲學，一直持續到了後續的封建王朝之中。

  曹陪著劉協在祭壇上求雨，並且還真的『求』得了雨，這無形當中就等於是曹利用劉協所代表的的政治符號，為自己的正確做了背書。這在一定程度上緩和了一些士族和曹之間的矛盾衝突，尤其是豫州士族。;

  畢竟以荀氏為代表的豫州士族，是偏向於保皇的。曹展現出他還願意『恭敬』的立在天子後的姿態，也就使得以荀彧為核心的潁川士族子弟，在心搖擺天平上多加了一塊刻著『曹』字的砝碼。

  隨後，天子劉協以趙雲戰鮮卑，斗烏桓，復遼土有功為理由，公開授予趙雲職和爵位……

  消息傳出，便是一片譁然。有人覺得這伎倆沒什麼用，但是也有人開始琢磨起來，但是有一點是相同的，就是在這消息傳出之後，至在豫州一帶的士族子弟就開始沉寂下來，多多明白了一點曹的意思。

  這種策反離心的計謀，並不是多麼高深，卻直指人心當中那最為黑暗的。

  劉曄出使幽州之後，知曉了趙雲心智堅定，不可搖，但是有時候並不是當事人心智堅定就可以避免網暴……哦，輿論抹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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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趙雲不接招，但是現在曹這一手，就是直接一灘爛泥塗在了趙雲上。

  讓趙雲打開相冊來，證明一下沒有拍！

  即便是趙雲打開了相冊，也還要趙雲證明沒的刪除照片！

  就算是到了最後，趙雲證明了自己確實沒有拍照片，還是會有一些人懷著這樣或是那樣的惡意，表示誰讓趙雲有事沒事故意往前湊？不湊那麼近不就沒這事了麼？

  心懷鬼胎者，無論古今中外皆有之。

  曹的這淺白策略，卻給了鬼胎者一個借題發揮的藉口，猶如給了鍵盤俠一把鍵盤……

  除此之外，曹不僅是將斐潛和趙雲計算進去，連帶著也將劉協算進了謀劃裡面。

  曹最不想見到的，就是斐潛大軍多路合圍，然後自己屁花上還要被捅一刀，那麼曹就真沒活路了。;

  輸贏之線，有時候就是差一。

  ……

  ……

  只不過事態往往都不會安安份份的依照人類的設想來運作，就像是天空之中有一個調皮的神靈，最喜歡撥弄攪人類的計劃，以此為樂一樣。

  臧霸的計劃，也同樣出現了混。

  突然而來大雨，使得他們進攻平原的計劃出現了問題。

  原本就沒有多戰鬥力的老弱病殘混合部隊，在攻打平原就不是很順暢，結果一下雨，頓時就暴出了問題了……

  零碎的鳴金聲音混雜在雨幕裡面，就像是後世收破爛的丁當響，然後一批也像是破爛一樣的泰山兵卒，退了下來，宣告著又一進攻的失利。

  平原城上下，也不好過。

  不高的城牆之下，攻城械和骸到都是。;

  被泡得發白的和被燒得焦黑的械，似乎極其矛盾，又統一和諧。

  就像是平原城頭上打出的是曹軍的旗幟，而平原城外臧霸軍同樣也是打出了曹軍的旗幟一樣。

  這些工，都是還未下雨的時候所用的，結果被城上澆了油焚毀。

  城牆之下，到都是被挖開的豁口。

  豁口左近伴隨著滾石檑木，也是夾雜堆。

  又是一場攻勢失敗。

  死了的，便是靜靜地躺在泥水之中，而有些人還未死，只是在泥水當中輾轉哀嚎。

  慘聲伴隨著雨水，往生者的骨裡面鑽，就像是幽魂的詛咒。

  城頭之上，也是同樣的悽慘。首堆迭得高出了垛口，水順著城牆朝下流淌，即便是雨水反覆沖刷，也似乎永遠都流淌不完一般。;

  數百臧霸所部兵卒，渾泥水的撤了下來，垂頭喪氣的模樣，渾然沒有了之前氣勢洶洶的架勢。

  『將主，糧草不多了……』

  一名軍校在臧霸邊低聲說道。

  臧霸看著那些退下來的兵卒，牙的咬著。

  為什麼來平原，因為其他地方更沒有糧草！

  臧霸的計劃其實很簡單，就是渾水魚。

  臧霸從來就不是什麼大人，所以他的計劃也不是要和曹或是斐潛掰手腕。他只想要讓自己的實力更強大一些，到時候不管是曹還是斐潛獲勝，他都能憑藉著實力和獲勝者談判。

  就這麼簡單……

  其實臧霸這樣的策略，也和冀州豫州很多士族大姓的選擇差不多，只不過那些士族大姓可能憑藉的是土地，是名，是經文等，而臧霸只能憑著自己手中的人口和兵卒而已。;

  臧霸不是什麼大姓，也不是什麼名人，他只是一個賊。

  雖然他原本也不想要為一個賊……

  要讓自己勢力擴大，自然不能在泰山郡搞事，畢竟有民才有產，若是在泰山搞得多了，民眾百姓跑了，他一個臧霸有鳥用？所以臧霸盯上了平原。

  平原原本是平原國，能夠給皇親國戚作為自留地的，大多數都算不錯。雖然最開始平原也遭了一些波折，但是後來恢復得還算是不錯，所以臧霸就想要趁撈一筆，將平原搬空，一自己，也順便添加一些籌碼。

  可是沒想到，竟然這麼不順利。

  初期確實打了平原一個出其不意，但是平原畢竟曾經是封國之都，沒能襲下來之後，轉了強攻，就變得有些棘手了。

  『將主，要不我們換個地方？』;

  軍校建議道。

  臧霸思索了一下，『你覺得周邊還有什麼地方比平原要更好？』

  軍校啞然。

  當然，肯定有比平原好的，比如清河什麼的……

  可是問題是那會得罪太多人，就算是臧霸將來還能活著混朝堂，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背後捅一刀。

  平原就不一樣了，只是封國而已，就算是得罪，也就是得罪了天子劉協而已。更何況，現如今天子劉協自都不保了，哪裡還管得了其他的什麼兄弟姐妹，叔叔伯伯？就算是劉協知道了臧霸搞死了他封國裡面的親戚，又能拿臧霸如何？

  所以，搞平原麻煩小，好多，而且比較近，轉移回泰山郡也比較容易，要不然真渡過大河去了冀州，就算是搞到了些人財，想要再渡過回來，也是麻煩。

  『將主，萬一這其他地方的曹軍來援……』軍校也是擔憂。;

  臧霸仰頭天，任憑雨水落在臉上，然後低下頭，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這種天氣，誰來？』

  軍校也跟著抬頭看天。

  春雨連綿。

  『不過……』臧霸嘆了口氣，『現在也要想點辦法，多騰挪點糧草才是……』

  誰也不知道，在這平原城下，還要填多命，而剩下的糧草，又要支撐多久，所以臧霸心中也不免有些焦慮起來。

  臧霸是見過缺糧的場面的……

  人要是急眼了，就跟野沒什麼分別。

  別說什麼了，就連土都啃！

  在泰山軍最為困苦的階段，連一小袋的麥麩，都有可能引發一場相互爭奪的案。

  什麼甲上的牛皮帶，甚至連同伴的，能下鍋的都會扔下鍋里煮！;

  古代軍隊當中，一旦養了食人的習慣，那麼就距離崩壞不遠了。

  因為正常來說，當軍隊被迫食人時，說明常規補給系統，包括糧道運輸、就地征糧、盟友支援等等，已全面癱瘓。這種極端手段本質上是飲鴆止，因為人所能獲取的熱值遠低於牲畜，而且人有很多部分不能吃，或者說獲取效率低下，也不備可持續，畢竟活人即便是再麻木，在面對要吃自己的野的時候，至也會臨死一搏，

  而且食人現象也暴指揮層對部隊控制力的喪失。歷史上五代時期，以食人為主的朱粲部隊，也常常出現士兵結夥獵食、不聽調度的混狀態。

  軍中糧草的重要，是超出一般人的想像的……

  臧霸深知這一點，如果一旦糧食缺口超出一半，那麼就會有人開始琢磨著殺戮牲口來補充了，而牲口短時間被吃完之後，食用皮革製品也還能頂一頂。;

  不過含硝鞣製的皮革，很容易引發中毒，吃完就死的況也不罕見。

  最後到了食人境地，這種行為帶來的心理創傷會使部隊進『求生模式』，徹底喪失作戰目標，只是為了一口吃的在活著……

  食人作為軍事手段的不可持續，本質是軍事組織崩潰前的最後瘋狂，而非可作的戰爭手段。

  所以臧霸也必須在糧草下降到紅線之前，補充一批，才有辦法不讓自己的這些部隊兵卒陷瘋狂。

  『將主……聽聞氏的塢堡，離此不過八十里……』

  軍校低聲建議道。

  八十里。

  兩天的路程，趕一趕，一天半就能到。

  氏。

  孔子高徒後裔。;

  臧霸的結了。

  他想起了他年之時，也曾經拜在氏的門前。

  雖然不是這個氏，卻也一樣宣言自己是孔子聖徒，經學世家。

  可就是這樣一個孔子聖徒後裔，卻要他父親儘快結案，殺死那個被冤枉的犯人。

  誰都知道那犯人是被冤枉的，但是誰都不敢說，就連他父親也只敢跪求說再給點時間，再延後幾日……

  當年那氏門前的白梅，開得如。

  他父親帶著他跪在氏門前的青石階上。

  那些細碎的花瓣就落進他脖頸里，冷得像刀片。

  就像是現在天上落下的雨，也冷得讓人有些發狂。

  父親被拖出來時，枯瘦的腳踝在雪地上劃出兩道紅痕，那氏青天大老爺的麂皮靴，就踩在那道痕上。;

  ……

  ……

  雨紛紛。

  臧霸其實早就知道這個氏塢堡，只不過他起初沒想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