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元洲微微瞇眼，一微薄的問候下藏著疑問。

他就是這麼個人，看似關懷，實則從沒有被沖昏頭腦，哪怕姜嫻在他邊待了三年，這人也不會毫不防備。

畢竟許多覬覦藺氏的人無法從他這里下手，就會轉而瞄向他邊的人。

“見了什麼人？”藺元洲像是隨口問道：“欺負了？”

姜嫻拂開他的手，輕輕搖頭：“灰塵進眼里了。”

屈指了眼皮，借口拙劣。

藺元洲嘖了聲：“重新再說一遍。”

他偏頭笑地看著姜嫻，笑意不達眼底。

姜嫻了他一眼，纖長的脖頸微弓，緩緩道：“只是想起了一些小時候的事。”

很講，但提到了也會說一部分。

大多時候都是云淡風輕的姿態，還不曾見過眼睛紅這樣。

藺元洲倒是有了些傾聽的興趣。

“那時候我家已經沒了，就借住在伯父家，有天晚上樓里也著火了，他們逃生沒我。”姜嫻還記得自己就住在門口旁的雜室，明明隨手就可以喊醒，卻不知道是真的忘了還是故意，“本來忘得差不多了，看見新聞又想起來，有點難過。”

垂眸，睫輕輕扇著。

藺元洲的手指勾著垂下的發：“后來呢？”

似乎意外他還要接著問，姜嫻眨了眨眼：“后來我被外面的靜吵醒，就從窗戶跳了下去。”

藺元洲手上的作微頓：“幾樓？”

“三樓。”

藺元洲過了會兒，才問：“傷了嗎？”

“只是摔到腳了。”姜嫻將碎發別在耳后：“剛開始我擔心要骨折，嚇死了。”

說到這里輕笑了一下，溫的眉眼向藺元洲：“好在后來自愈了，不然我就真了一個跛子，那你肯定都不會看我一眼。”

藺元洲沒有立刻接話，只是盯著姜嫻看了會兒，聲音是一不變的低沉：“為什麼是自愈？”

“小時候窮啊。”姜嫻說到這里，沖他笑笑，又很快低下頭，聲音逐漸變小，像是回憶，也像是呢喃：“伯母說小孩子正在長，就算骨折也能長回去，不用擔心。”

所以腳腫得走不路也沒有去醫院，姜嫻自己躺在雜室躺了一個多月，幾平米的小房間構了絕的牢籠，無數次夢到自己被截肢的畫面。

好像已經死了。

說到這里，忽然覺得其實命運也不是沒有照拂過，否則殘了，應該過得更慘。

那個燒傷的孩讓姜嫻看見了如果當年不曾跳樓自救的自己，因為同，所以想要幫一把。

意識到不小心說得多了，姜嫻抿不再多言。

藺元洲微微抬手，指腹在泛紅的眼角蹭了蹭。

良久，他道：“夜深了，上去休息吧。”

別墅暖氣充足，只是姜嫻畏寒，比旁人要更怕冷一些。

自己睡到夜里總是手腳冰涼，唯獨這晚好一些，約間有灼熱的強健從后面將攏在懷里，像炭火一般，霸道到難以抵抗。

姜嫻到溫暖，不由自主地扭著子埋頭鉆過去，把自己蜷起來，變最安全放心的模樣。

次日清晨，意外的藺元洲沒有早早去公司，反而留在家里吃飯。

鐘阿姨看見倆人一同從樓上下來時笑得合不攏。

不過也僅僅是吃頓早餐，兩個人并沒有過多流。

藺元洲吃完換好服從樓上下來，司機早已等候在門外。

姜嫻還坐在餐桌前喝粥，睡得有點懵，這時候眼神帶了些未散去的呆滯。

藺元洲拿著領帶走過來，理所當然地放在姜嫻手邊：“幫我系上。”

“？”姜嫻好一會兒才拿起領帶，慢吞吞說：“我不會。”

“…………”

藺元洲眼神復雜的地看著，過了會兒他收回目，把領帶隨手扔到了沙發上：“那就算了。”

聽不出什麼語氣，他走出大廳上車離開。

鐘阿姨把一切盡收眼底，從廚房走出來提點：“打領帶不難，您學一學，也好增進和先生之間的不是？”

其實就是變相的討好，打領帶這件事，好像每個功男士背后的人都要會。

鐘阿姨也會為了藺元洲留在家里吃了頓早餐而沾沾自喜。

姜嫻捧著粥喝完，淡淡看了一眼沙發上的領帶一眼，而后沒有漣漪的收回視線。

上樓進了小書房，繼續粘那未完的畫作碎片。

臨近年關，江城越來越熱鬧，道路兩側的風景樹掛上彩燈，夜一覽可謂妙不可言。

各大商城早早便開始各種營銷，人滿為患。天氣預報總算準確了一回，前一天還是晴空萬里，次日晚就洋洋灑灑下起雪來，無端為這座繁華的城市增添了些年味兒。

只是冷，冷到姜嫻想要冬眠。

溫家老宅那邊兒要一塊兒吃飯，溫母特意打電話回去，想姜嫻了。

于是一大早姜嫻就開車回去，到溫家莊園時溫母還沒有起床。

溫居寅不知道從哪里鬼混回來，一酒氣，走進大廳遠遠看見坐在沙發上的姜嫻時輕蔑地笑了聲，然后搖搖晃晃上樓了。

九點半左右的時候溫家父母一起從樓上下來了。

天冷的時候溫父的會疼，溫母小心翼翼攙著他，他還不讓，非說自己能走。

倆人拌了兩句走到沙發這邊坐下，溫母跟姜嫻絮叨：“你爸就是不肯服老。”

溫父聞言不滿：“我又不是瘸了，瞎心。”

溫母看向姜嫻：“你看看，脾氣也越來越大了。”

姜嫻坐在一旁含笑聽著。

溫母最近喜歡織東西，吃了早餐稍稍墊了墊之后邊等其他人邊織手套，給溫予姚的。

說織完這個打算給姜嫻織一條紅圍巾，快過年了，就要打扮得喜慶點。

小半個上午就在溫母倒豆子一樣的絮叨中度過。

上午十一點多人就到齊了，外面又飄起雪花來，溫復淮進門時肩頭落了些，平添寒厲。

一家人在餐桌前坐下，溫父照例詢問了幾句公司近況。

溫長麟上次出了差錯被罰出差了一個多月，剛剛才回來，溫父不輕不重的斥責加鼓勵，說：“不能好高騖遠，以后還要跟著你大哥好好學習。”

不知道哪個字了他的神經，他掀起眼皮看向溫復淮，格外加重語氣：“自然要跟大哥學習。”

話音落下。

溫復淮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自從上次辦公室一別，姜嫻已經好久沒有見過他們兄弟倆，溫長麟不好惹，溫復淮更是難以相與。

安安靜靜吃飯。

餐桌上溫母想起來刷到的趣事開口說：“下雪了，我看網上好多年輕人都去爬山求平安符，你們幾個哪天有空去替我湊個熱鬧。”

“媽，你就別想這些七八糟的點子了，爬山多無聊啊。”溫居寅努努：“我可不想去。”

溫母瞧見他就來氣，現在連數落都懶得說了：“沒問你！”

溫居寅拿筷子著碗，沒一點禮儀姿態：“大哥二哥也沒空啊，都上班呢。”

“那你必須得去。”溫母看向溫予姚：“你也去，讓你三哥陪你。”

溫予姚問：“為什麼？”

溫母臉上掛著憂心：“你小時候有個算命的說你16歲有個劫難，雖然現在劫難過去了，求個平安總是好的。你那些賽車什麼的以后玩，別讓我一大把年紀還為你擔驚怕。”

“怕什麼想那麼多吶，小心長皺紋。”溫予姚托腮哼哼笑。

溫母道：“你這孩子……”

“別說了別說了，我肯定不會聽的。”溫予姚笑著沖嘟，順便捂上耳朵。

溫母拿沒轍，氣了會兒又囑咐以后出門穿厚一點，不要凍著。

姜嫻聽著這些話向溫母那面對溫予姚時氣惱又忍不住幸福的溫和面，稍稍有些出神。

和那些孩子說了好久，也沒人聽溫母的話，溫母看向姜嫻找認可一般講：“要是我再年輕幾歲，就自己去爬山了。”

姜嫻淺淺笑著：“現在也很年輕。”

“也就阿嫻最乖。”溫母手了的背。

溫居寅見狀翻了個白眼，嘟囔了一句馬屁。

溫父瞥了他一眼，他才老實。

溫母惦記著平安符的事，年輕時都當這些是騙人的，老了反而格外相信起來，又提了好幾句。

姜嫻聲音輕緩：“聽您說覺很有意思，我閑來無事，正好去看看。”

聽這麼說，溫母當然高興。

“總不能讓一個外人把咱們家的平安符都求了吧，聽起來好笑的。”溫長麟這時候開口，話鋒里仍舊帶刺，他道：“不如一起去。”

余掃過溫予姚和溫居寅。

他開口了，這倆自然不會有異議。

溫長麟的視線落在對面的溫復淮上，他似笑非笑：“大哥也一起吧。”

溫復淮淡淡抬眼，語氣冰冷如霜：“你很閑？”

溫長麟聳肩。

“說起來咱們好久沒一起出去過了。”溫予姚不冷不淡地說，瞧不出到底是否興趣，對溫復淮道：“湊個時間玩一下唄，工作天天都有，大哥你別那麼掃興嘛。”

溫母道：“你妹妹說得對，年輕人哪能天天在公司待著，沒一點朝氣。”

溫長麟雙手叉撐著下，笑得略有深意：“去嗎，大哥？”

溫復淮微微抬眼：“隨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