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醉酒 來我屋裏自薦枕席？

敢當著裴相的面兒說他是假正經, 還說他是胚，輕鶯都忍不住替眼前人一把冷汗，忍不住看裴疏的神, 似乎并沒有太大變化。

裴疏只淡淡道:“貧。”

沒有生氣, 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輕鶯忍不住欽佩起眼前的太醫, 此人一看就跟裴相關系匪淺, 否則怎麽敢如此輕易調侃對方。

燕必安仍舊嬉皮笑臉:“難得見你對哪家小娘子上心，一時驚奇罷了。”

“小娘子，請坐。”

燕必安不知從哪兒出一架榆木小條凳, 示意輕鶯坐下。輕鶯卻嚇得連連擺手, 大人們都沒有坐, 一個奴婢怎麽能坐呢。

“問診哪有站著的？”燕必安笑瞇瞇解釋。

“啊？”輕鶯懵了, “是、是要給奴婢看病嗎？”

裴疏微微頷首。

一道微涼視線瞥過來, 輕鶯乖乖坐在條凳之上, 掰著手指頭忐忑不已。裴相為何突然帶看病, 是懷疑自己腦子不好使嗎？可是從小就這樣呀……

見狀燕必安忍不住笑道:“在下行醫多年, 醫頗高，整個太醫院沒幾個人比得過我，小娘子且安心, 臉不要這般難看呀。”

“吹噓自己。”裴疏說。

太醫署不乏資歷深厚的老太醫, 年輕一輩中最為出的莫過于燕必安，他出行醫世家，祖輩世世代代都為皇家醫，可謂一診難求。

而他七歲就能自己開方抓藥，各種藥草一聞便能分辨種類年歲，一度被稱為神, 十歲之時就得了恩典允許進太醫署學習。

燕必安心想，我還嫌吹噓得不夠呢。

“右耳失聰，你看看能否醫治。”裴疏開口。

聽見此言，輕鶯倏地擡眸，淺棕眸子亮了亮，似驚似喜著裴疏。原來裴相帶來看病是為了聾掉的耳朵，當時被發現失聰時裴相還安，本來只以為是隨口一說，卻沒想到他居然真的找人幫醫治。

輕鶯得快要哭了，哽咽著說:“大人，你真是個好人……”

“噗嗤，”燕必安沒忍住笑出聲，一臉欠揍笑，“哎呦我的天，你家這小婢真可，居然有人誇你是好人。”

裴疏冷冷挑眉:“我怎麽不算好人？”

“是是是，裴相菩薩心腸。”燕必安敷衍。

語罷坐在條凳另一側，手了輕鶯耳畔幾個位，上詢問:“幾歲時失聰的還記得嗎，當時遭過何種對待？”

開始問診後，他表瞬間變得嚴謹，吊兒郎當的姿態被溫和所取代，一雙深黑的眼睛專注且認真地著自己的病人，似乎不外幹擾。

聽見問話，輕鶯猶豫不決，不知是否該說出實，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但凡回想起都會難到不過氣。

懷裏抱著的小黑貓跳下去。

裴疏始終站在一旁，他似乎看出輕鶯的遲疑，垂眸著局促的，冷靜道:“對醫師不要撒謊，若有不方便外人知曉的，我可以暫時回避。”

語罷擡離開藥園，輕鶯連忙把他住:“大人！沒有……沒有不方便。”分明是抗拒裴疏知曉這些的，卻莫名覺得不該讓他出去，自己已經欺瞞他太多事，不想再多一件。

二人態落在燕必安眼中，他左瞅瞅右瞧瞧，暗暗咋舌。

一陣沉默過後，輕鶯深吸口氣，目無聚點落在藥園藥草葉片之上，緩緩回憶說:“奴婢八歲那年，因為做錯一些事罰，頭被塞進水缸裏好久……當時好像窒息暈過去，醒來時右耳就再難聽清聲音。”

“當時以為過段時日就能好，沒想到……”

越說腦袋越低，不敢擡頭看裴相的神。

微風拂過，攜帶偌大藥園苦的草藥香。

燕必安嘆口氣:“擡起頭，我再看看。”

輕鶯擡起頭，餘瞄了一眼裴疏，見對方的神仍舊冷淡如霜雪，睫影投落在臉上，看起來有種鋒利的冷肅。

周圍的風好像冷了些，像極了那年冬日。

坦白時刻意去了一些細節，比如究竟做錯了何事才會罰，又是被何人懲罰，為何從來沒去看過大夫。

其實有些事連自己都幾乎記不清晰，只記得那年雪下得很大，想到仁雅堂門口雪地裏團一個雪球，恰巧遇到牙婆從外面拐了孩子回來，看見孤零零站在門口，以為要逃跑。

後面的記憶很混，牙婆們不會用損害容貌的方式懲罰，只會采取不傷及表面的懲罰方式。

大雪樹，依稀記得結凍的水缸，刺骨的寒水，爭相恐後鑽進裏，幾乎僵死在那個寒冬。

巨大的水花聲刺穿耳，再往後，天地歸于寂靜。

八歲那年，的人生被分割兩半，一半鼎沸，一半死寂。

“手，我給你把脈。”燕必安出聲，輕鶯的思緒驟然被拉回來。

傻傻出胳膊，燕必安搭腕按住的脈，只一息的功夫，他神變了變，深的眸子凝視著，似有探究。

裴疏察覺到他神有異，神稍有嚴肅，問了句如何。

燕必安悠悠收回視線，笑笑說:“能醫，可能要大半年，而且不能保證恢複如初，但肯定比現在要強。”

他扭過頭，跟裴疏隔空對上目，似乎藏有晦的深意。

輕鶯眼底出希:“真的嗎，真的能治嗎？只要能聽見一點也行，可是……可是我沒有銀子給你，能賒賬嗎？”

“那肯定不行啊，”燕必安笑得賊兮兮，“不過不用你給，求求你家裴疏唄，他可不缺錢。”

“不行，這是我自己的事，不能讓大人替我付賬。”

“嘖嘖嘖，真懂事呀，兄弟撿到寶咯。”燕必安神曖昧地沖著他倆笑，而後起。

“我去拿點東西，稍候片刻。”

燕太醫走後，輕鶯眼睛亮亮的著裴疏:“謝謝大人，奴婢無以為報……”

“那就以相許啊。”燕必安回來得極快，眨眼間的功夫，笑瞇瞇兩三步回到凳上坐好，把四四方方的雕花醫箱擱在地上。

霎時間，輕鶯紅了臉，支支吾吾說:“奴婢豈敢高攀大人……”

雖然每天都在努力引裴相，但嫁給對方這種夢連想都不敢想，哪怕出現一念頭都是對裴相的。

“那要不這樣，我給你治病分文不取，你對我以相許如何？”燕必安沖挑起眉，笑得風流倜儻。

啊？輕鶯睜大眼睛。

始終未曾出聲的裴疏冷不丁開口，催促道:“說兩句廢話你的醫還能更進些。”

燕必安臉皮極厚，笑著調侃:“不就逗一下你家的小婢嗎，兇什麽兇啊，小心眼兒。”

他從針灸袋中取出一銀針，針尖鋒利閃爍寒，剎那間，輕鶯臉上褪盡。

作為行醫之人燕必安善于察言觀，病人每一的細微變化都能盡收眼底，他看出輕鶯不同于尋常人的慌張，暫且把針收回袋中。

果不其然，收回銀針以後，輕鶯的表立馬松，只有呼吸尚且不平。

這種反應不是張，更像是懼怕。

腳底的小黑貓圍著輕鶯喵喵，時不時蹭一下對方的邊。

燕必安問:“怕針？”

輕鶯老老實實點頭。

“你這種況不針灸也不，要不你把眼睛閉上，看不見或許能放松一點？”

輕鶯把眼睛闔上，無邊的黑暗覆蓋視線，纖長的眼睫不住地抖，的影從眼瞼鋪開，如皎月被墨暈染，脆弱且無助。

縱然閉上眼睛，仍舊控制不住心的膽怯。

抖這樣沒法施針。

燕必安嘆了口氣，又問:“要不然用什麽轉移一下注意力，這招對小孩兒管用的，比如拿個喜歡的木偶或者風車，就能忘記疼痛。”

“你有沒有什麽喜歡的東西，比如吃的或者抱著小貓？”

小黑貓適時了一聲。

喜歡的東西？輕鶯想不到自己拿著什麽東西能夠轉移注意力，哪怕再喜歡也不可能抵擋恐懼之呀……

沉默間，裴疏替答:“喜歡吃冰糖葫蘆。”

聞言燕必安立馬來了勁兒，笑得燦爛:“哎呦，咱們裴大丞相還能記得旁人的喜好呢，咱倆自小相識，你可記得我喜歡吃什麽？”

裴疏皮笑不笑:“你喜歡吃苦頭，信不信我現在就讓你吃點。”

一本正經的語氣，連帶丞相大人懷裏的波斯貓都昂起腦袋甩了甩尾，裴疏垂首貓咪的頭。

燕必安哈哈大笑，心想可真有意思，扭頭又對著輕鶯說:“我這兒倒是有不消食化積的山楂，但是沒有糖漿啊，恐怕會很酸，吃不得吃不得。”

“要不你再想想其他的，有沒有什麽特別喜歡的東西？不一定是吃的，萬事萬都行。”

輕鶯左顧右盼，神不定，視線在及裴疏的時候微微一頓，方才懼怕銀針的恐懼瞬間消除大半。

最後吞吞吐吐說:“奴婢……喜歡大人。”

話音落地，裴疏倏然擡眸。

說完以後，三人皆是一愣。

輕鶯後知後覺意識到此話頗為僭越，不由得急得眼瞳輕晃，似乎想要說句什麽解釋。

反觀裴疏比稍微冷靜些，只是用浩縹緲的眸深深注視一眼，旋即不聲挪開視線，沒有訓斥，亦無反駁。

風中的苦藥香似乎淡了不味道，吹二人發。

唯有燕必安愣神過後，噌的一下興起來，著手一臉賊笑，樂呵呵看熱鬧不嫌事大:“喜歡大人，喜歡哪個大人？”

輕鶯倏地紅了臉，不願再開口。

燕必安朝裴疏招手:“人家小娘子都說喜歡你了，你還傻站在那裏，快過來安一下，我來施針。”

輕鶯這會兒正尷尬著，哪裏敢讓裴疏安自己，一時急得連自己怕針都拋之腦後，連忙說:“沒事的燕太醫，你紮針吧，我不怕……”

“不要試圖欺騙大夫，怕不怕我還能看不出來？”

燕必安懶洋洋吐出一口氣，從針灸袋中再度掏出銀針，將針一字排開，輕鶯頓時栗不已，把腦袋埋低，視線盯著地上團團轉的小黑貓，試圖忽悠自己本不可怕。

皙白幹淨的指尖微微蜷，控制不住地心慌張。

呼吸逐漸變得急促，這時忽然有一雙手輕輕覆蓋在眼前，遮住大半視線。

男人的手微涼，淺淡的青竹香讓輕鶯莫名心安，焦躁的心如同浸潤春水當中，霎時融化。

漸漸的，放緩呼吸。

裴疏垂眸，瞧見烏黑的發頂，掌心的眼睫毫無規律地，像是羽輕輕劃過，麻麻，意順著手掌擴散。

臉龐著脆弱的瑩白，好似下一刻就會碎掉。

“別怕。”

一針落在耳後，輕鶯頓時冷汗直流，哆哆嗦嗦強撐著沒有掙紮，另一只手下意識揪住了裴疏的裳袖口，低聲著氣。

這幾個位不算疼，不至于到無法忍的地步，燕必安觀察著輕鶯，推測出對方大概不是真的疼，只是過度恐慌。

出現這種狀況，只能是以前經歷過過疼的紮針，所以才會有如此過激的表現。

燕必安見狀道:“痛的話可以找東西含著。”

輕鶯緩慢搖頭。

語落迅速在耳後紮下兩針。

迷糊之間，輕鶯想，原來聽覺是痛的。

還剩最後三針，需要紮在額頭，此道會更痛一點，燕必安朝裴疏使了個眼，對方心領神會。

裴疏忽然淡淡開口:“輕鶯。”

突然被到名字的輕鶯下意識張開回應，剎那，白皙細膩的如玉手腕抵在了前，與此同時一針落下，下意識想喊痛，并且不控制咬了下去——

微涼的含進口中，用力咬過以後輕鶯才意識到方才發生了什麽，裴相居然讓自己咬他的手腕止痛！

震驚的輕鶯甚至連疼痛都已經不到，燕必安趁機麻利地又紮下兩針，第一回施針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