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天高云淡，空氣卻冷得瘆人。

人來人往，馬路邊的角落里藏著臟兮兮的一小團。

仿佛是從骯臟的下水里爬出來，渾的發都打著結，狼狽無比。

許盡歡蜷著軀，瑟瑟發抖地躲著，頭頂殘缺的耳朵都無力地耷拉著。

“哪兒來的臟東西，滾遠點！”

但還是被人嫌棄地踢了出去，路人你一腳我一腳地踹遠，瘦骨嶙峋的不停地抖著，氣息若有似無。

遠遠去，就像只從里爬出來的小老鼠。

“媽媽，我今天得了兩朵小紅花，老師還讓我明天當班長！”

“真的？寶寶真棒。”

人聲音溫，牽著小孩朝家走去。

“歡歡！”門口一個穿著軍裝的男人喚道，滿滿的慈。

穿著絨公主的小孩高興地撲到男人懷里，“爸爸，你終于回來了！媽媽和我都可想你了！”

許盡歡耳朵了，竭力睜開眼睛。

那是……媽媽。

不，不是的媽媽，已經沒有媽媽了。

那是幸福的一家三口，母親溫，父親慈，兒聰明乖巧，和一點關系都沒有。

但這樣，真好。

從一開始就不曾被期待過啊。

許盡歡在寒風中閉上了眼睛。

突然，冷到麻木的被包裹住，到一陣帶著香氣的溫暖，接著傳來記憶中的溫聲音。

“好可憐的小貓……之霖，我們把它帶回家吧。”

“這麼小的貓，又了傷，恐怕養不活。”

“那也要試一試！”

許盡歡被揣在那香的懷抱中，邊揚起一抹滿足又帶著些許苦的弧度。

原來，我也被您這麼堅定地選擇過。

意識消散的那刻，努力睜開眼，最后看了一眼那溫臉龐。

謝謝你……媽媽。

“阿舒，它已經斷氣了。”

……

軍區療養院。

許盡歡驟然昏倒，當即被安排進了同層的病房。

昏睡了三天，在這期間，許承忠蘇醒，艱難地拄著拐來看過。

雖然沒幾步路的距離，但已經堪稱奇跡，畢竟前不久，醫生剛讓程之霖做好心理準備，后事可以預備上了。

其他人來來往往，只有聞聿一直守著旁。

孩的蒼白，長長的睫覆蓋下一層薄薄的影，安靜得讓人心疼。

指針滴答轉。

聞聿將巾沾水，擰干，輕地拭著孩的額頭、鼻尖、臉頰，最后是小手。

小姑娘的手修長白皙，卻不算細膩，指有著一層薄繭，掌紋也略帶著糙痕跡。

聞聿細致地凈手，又低頭給孩涂抹上護手霜。

手被綿綿地著，許盡歡微蹙著眉，緩緩睜開了眼睛。

映眼簾的天花板、墻面，都是茫茫一片白。

房間很安靜，昏迷好幾天的許盡歡覺到一陣陌生。

側過頭，正好撞進那溫得令人心悸的眸子里。

“阿聿……”

聞聿急切地站起來，探了探孩的額頭。

“歡歡，你終于醒了？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外公醒了，人比先前好多了，你別擔心。”

他開合，卻沒有發出聲音，許盡歡被扶著坐起來，茫然地追蹤著聞聿的影。

“阿聿，你怎麼不說話？”

聞聿一怔，手頓在半空中。

許盡歡也逐漸意識到不對，病房里是很安靜，可不至于聽不到任何聲音。

鐘表轉的嗒嗒聲，近在咫尺的呼吸聲，外面汽車鳴笛的聲音……

通通都聽不見。

許盡歡緩緩抬起手捂住右耳，呆滯又茫然，低聲自語道。

“另一只耳朵……好像也聽不見了……”

和年時驟然失聰的驚恐不一樣，這一刻的許盡歡，整個人顯得異常平靜。

好像廢了……

永恒的寂靜下，心臟倏得懸了空，只剩一片深深的無力。

再也聽不到聲音了，無法和客人正常談，聽不到小小的貓聲……也聽不到阿聿的聲音。

聽不到他歡歡，寶寶……

眩暈耳鳴伴著惡心涌上心頭，許盡歡猛地俯下子，對著床邊干嘔起來。

“嘔……”

聞聿心一，連忙輕拍著孩兒的背，掏出手機打字。

【歡歡別怕，這都是暫時的，我馬上醫生來。】

醫生魚貫而，諸多先進儀對著許盡歡做著實時檢測。

可始終呆呆地任由擺布，沒有任何反應。

“聞總，許小姐這是由于外界刺激過大，引發的突發耳聾，本來算不上嚴重，但……”

醫生頓了頓，臉有些凝重，“另一只耳朵的影響，聽覺神經損傷，如果沒有及時控制，可能會發展為永久的……療養院并沒有頂級的耳科專家，建議轉院治療。”

聞聿握住許盡歡的手，聲音極低啞。

“……我知道了。”

醫生叮囑完注意事項，逐一離開。

許盡歡雖然聽不見，也讀不懂形，但看醫生的臉，就知道況不太好。

聞聿坐到床頭，側將擁進懷里。

手機備忘錄放在孩兒面前，確保能實時看見打出的字，【醫生說最多三天就能恢復，歡歡別怕。】

許盡歡滯的眼珠轉了轉。

【外公醒來后看過你，力有些不濟，但老人家有了盼頭，昨晚已經能吃些東西了。】

許盡歡低垂著腦瓜，不知道在想什麼。

聞聿不聲地在屏幕上輕點幾下，然后叩下手機。

溫熱大掌捧住小姑娘的臉頰，得不得不看著自己的眼睛。

許盡歡垂下眼皮，手指絞弄著，一副不愿意談的模樣。

聞聿嘆了口氣。

他起坐到許盡歡對面，穩健有力的五指從指欺上，溫卻不容抗拒地與纖細的手指纏在一起。

掌心相，十指扣。

“既然你不想聽，我不說了。”

吻落了下來。

耳邊沉悶寂靜，但溫度是灼熱的。

他的手指、鼻尖、，都是熱的。

心仿佛從寒水中被撈出來，突然喚醒，跳的節奏急促而有力。

許盡歡著睫，很不爭氣地給了反應，臉頰的紅暈如晚霞般暈染開來，直至耳。

“阿聿……”

“終于肯說話了，你這麼對我，我還以為是自己惹你生氣了。”

方寸間呼吸融，曖昧難分。

“寶寶別怕，我一直在。”

仗著某個小聾子聽不見，聞聿挲著的臉頰，大掌手覆住了明亮眼眸。

聞聿道，“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