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紫姑娘道：“難不還是憑空生出來的？”

珈寧語氣頗為夸張：“我還真懷疑我的書架會生書呢！”

圓臉姑娘長了脖子：“此話怎講？”

珈寧道：“先前我屋中還多了一本《西游記》，本以為是小姑子落下的，問過后才知曉本沒買過這書，遑論落在我的屋中？我思來想去，也只能是我那書架堆多了話本、生了靈氣，像頑石中蹦出孫行者一般、蹦出了些我沒見過的書冊來。”

眾聽罷，俱都笑作一團。

還是程念之先輕咳了兩聲，用紈扇輕輕拍了拍珈寧的肩膀：“怕不是你哪次出門時話本買多了，連自己都忘了罷。”

珈寧赧然：“念之阿姊！我又不傻。”

其實……也可能？

也想不明白這兩冊書究竟是從何來的。

進出熏風院的人也就那麼些，都一一問過了，并沒有尋到那兩冊書的主人。

總之奇奇怪怪的，懶得去細想。

眾又聊起京中時興的花樣，有幾位申時一過便回府了。

待到傍晚，珈寧想起今日戚聞淵說過要晚些回熏風院，便道：“不若我們一道去對街那家新開的酒樓用夕食罷？”

聽聞那間酒樓的大廚祖上可是廚！

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由程念之帶頭應了：“也，正巧今日我也不急。”

珈寧與眾用過夕食，又閑聊了好一陣，等到將要回府之時，已然是戌時一刻了。

還好這街也在北城，離侯府并不算遠。

與眾揮揮手，珈寧帶著織雨與搖風往馬車那側行去。

本朝并無宵，雖已是戌時一刻，但街市兩旁還有些賣小食的攤販，珈寧走走停停，不多時，織雨手上便多了兩包吃食。

主仆三人一路說說笑笑。

行至馬車不遠，卻見車夫后還有一道人影。

車夫似是正在與那人說話。

遠遠瞧著，車夫對那人頗為恭敬。

三又行了幾步，這才看清那人是誰。

今日是個晴夜，鮮明瑩潔的彎月高懸于樓閣之上，清明如水的月傾瀉在那人肩頭。

珈寧眸中一亮，碎步跑到那人前：“世子怎麼在這？”

戚聞淵繞過車夫，將手上的薄衫披在珈寧肩上。

珈寧問：“世子下值后怎不直接回府？”

戚聞淵道：“正巧今日來這條街中有事要查，待事結束，忽想起夫人之前說過今日要來這邊飲茶，便順路過來看了一眼，正巧見著府上的馬車還在。”

珈寧攏了攏外衫：“還真是巧。”

戚聞淵道：“上車罷，時候也不早了。”

珈寧笑問道：“世子也不怕還得等我好些時候？”

戚聞淵正道：“我本也就想著等夫人一刻鐘而已，待回了侯府，我還有事要做的。我這也就是湊巧，剛好忙完了這邊的事，又剛好撞見了夫人。”

珈寧掃了一眼自己上的薄衫。

是剛好湊巧嗎？

有些奇怪……

今日有留外衫在馬車上嗎？

不記得了。

偏著頭看了戚聞淵好幾眼，低聲音：“世子也不怕等不到我。”

戚聞淵微微側過臉去。

珈寧輕笑一聲，一把拿過織雨手中的吃食，塞到戚聞淵懷里：“世子既是剛剛忙完，想來還沒用夕食罷。”

“方才隨便買的，也不知合不合世子的口味，世子先將就用兩口還是去尋個食肆？”

戚聞淵道：“既是夫人買的，定然味道不錯。”

珈寧側過去，挑起馬車帷裳的一角：“油舌。”

戚聞淵：“嗯？”

珈寧笑：“夸世子果然是博聞強識、極會說話。”

戚聞淵：“……夫人謬贊。”

珈寧搖搖頭：“世子先吃罷。”

戚聞淵頷首。

珈寧遞給他這包吃食原是些米糕。

珈寧低聲道：“我都沒去接過世子下值，竟然就先等到了世子接我歸家。”

戚聞淵將手中的半塊米糕囫圇吞了，一本正經地辯解：“算不上接夫人歸家，只不過是正巧路過這邊而已。”

珈寧敷衍地“嗯嗯”了兩聲：“我就是說有些像那個意思。”

這人真是越描越黑，再這樣下去，可要懷疑他特意來接了！

雖然……這不大可能。

他近日這樣忙，怎麼得出這些空來？

都能猜到他是怎樣想的：

在這等，倒不如回熏風院多臨一頁字帖。

珈寧瞥了一眼戚聞淵的側臉。

卻見他正在閉目養神。

后知后覺，原來他也會有累的時候啊。

也是，都察院中的事那樣多，他每日都早出晚歸，回了侯府還要繼續溫書練字。

如何不累？

珈寧不再說話。

馬車中安靜了下來。

第54章

那日果真只是個“巧合”。

過后兩日， 珈寧都未能再“見”到戚聞淵。

他總是在睡之后方才回府。

又在醒來之前離開。

留給的只有一張又一張寫有“夫人今夜不必等我、好生歇息便是”的花箋。

珈寧瞧著花箋，聲道：“誰要等他了？”

心中卻是想著，大忙人也怪不容易的。

盯著箋紙上板正的字跡， 想起那日戚聞淵閉目養神時眼下的烏青，忽然對中秋那幾日有了些旁的安排。

若是讓他好好歇一日呢？

畢竟戚聞淵本就比大了六歲。

他如今瞧著倒是神俊朗， 與也算相稱。但他若是因著整日勞公事， 早早便白了烏發……

那可配不上！

就喜歡好看的。

珈寧攥著箋紙一角， 暗自思忖，中秋那日的家宴是在傍晚， 朝早是沒什麼事的。

得趁著這兩日好生想想， 要如何說給他聽。

畢竟這人看上去就會直接告訴，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今日練了一個時辰的字、溫了一個時辰的書， 來年便會書到用時方恨。

是思及此，珈寧便肩膀一沉， 重重嘆了口氣。

好麻煩的一個人噯。

要不還是算了罷。

也就歇這麼一日， 其實也沒什麼大用。

而且他都二十有二了，若真是累著， 應該也會自己去歇……

會嗎？

珈寧腦中嗡嗡的， 拿不定主意。

搖風見著珈寧看著看著箋紙，便忽然泄了力氣， 整個人趴到案幾之上，還以為是出了什麼事：“可是姑爺為難小姐了？”

珈寧將臉枕在邦邦的矮幾上：“可不就是為難我？”

搖風見狀， 當即急得不行：“前幾日不還好好的？這是怎麼了？”

織雨氣定神閑，輕拍了一下的肩膀：“莫要胡思想。”

珈寧聽著二的靜， 抿道：“不是那種為難。”

搖風不解，那還能是哪種為難。

但約約覺得這是小姐與姑爺之間的， 便下好奇，沒有再多問。

等到夫妻二人再一次四目相對，已然是中秋前夜。

這日珈寧去安和堂幫手中秋家宴之事、并未出游，戚聞淵亦下值得早。

許久未見，二人用罷夕食也并未如往常那般各自去做各自的事，而是對坐于一方梨花木矮幾前。

珈寧抿了口熱茶，抬首看了戚聞淵一眼，又低頭擺弄著眼前的茶碗。

要不還是等夜了再開口？

或者等到明早，變一只蜘蛛，將他捆在床榻上……

什麼有的沒的。

珈寧被自己所想之事逗得笑出了聲。

都怪這兩日看的那冊話本，險些把帶里去。

戚聞淵將案上的鮮果往言又止的珈寧那側推了推：“夫人？”

珈寧回過神來，順勢拿起一塊霜梨，清甜的水在口中四溢開來：“世子這五日都是無事的對罷？”

戚聞淵頷首：“我記得夫人之前說十七那日去北郊看秋葉，而后就在那邊住上一宿，我已差人去安排了。”

珈寧打趣道：“世子一直沒提，我還以為世子忘了呢。”

戚聞淵道：“我答應過夫人的。”

珈寧笑道：“世子怎麼次次都做好事不留名？”

戚聞淵啞然：“這幾日公事太忙，沒尋著機會與夫人說。”

復又道：“……夫人方才是不是還有旁的話要說？”

珈寧抿。

確實是有旁的話要說。

但還是再等等罷，再斟酌斟酌如何開口。

“沒有，就是想確認一下這五日的事。”

戚聞淵道：“我倒是當真有話要與夫人說。”

珈寧挑眉。

戚聞淵道：“今日我得了個差事。”

珈寧：“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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