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聞淵暗中嘆了口氣：“正好我回真定有事要忙。”

珈寧腦中嗡了幾聲，并未聽清戚聞淵最后那句話。

時拉著許多人說過自己要做俠，他們都當這不過是小姐的白日夢話。

從小就想把生活過一出心排演的話本，但這種事，是沒有人會當真的。

阿姐也告訴過，話本是話本，生活是生活。

該學著長大。

珈寧微微有些眼酸，卻又記著今日是自己的生辰，便揚起下顎，輕哼一聲：“這是世子贈我的生辰禮，還是那些人贈我的生辰禮？”

“世子，你是不是翻過了我的話本？”

戚聞淵的安排和想象之中相去甚遠。

這一切不風、也不盛大。

但好像，并不討厭這個安排。

甚至有些歡喜。

七八歲時未能行的那場出游，終究也算是在宣德十二年的盛夏，誤打誤撞地添上了尾。

不過他居然謝俠……

真是油舌！！

第41章

“傻啦？”珈寧出手去在戚聞淵眼前晃了晃。

這人怎麼和說完生辰快樂之后便一塊真木頭了？

戚聞淵啞聲道：“夫人……”

他想要問可還歡喜， 卻又說不出口。

只得又道了一次“生辰快樂。”

珈寧低笑了兩聲：“世子說了三次了！”

這是一個特別的生辰。

在這接連三聲“生辰快樂”中覓到了些陌生的歡喜。

了手心，飛快地在戚聞淵的右臉落下一個輕描淡寫的吻。

然后咬著落下一句“多謝”，便轉過去， 用尚還有些蓬的烏發對著戚聞淵。

黏黏糊糊道：“世子，頭發還未綰好。”

戚聞淵一愣。

察覺到后之人并無作， 珈寧背過手去， 了他的手臂：“世子？”

戚聞淵呼吸得厲害：“我為夫人綰發。”

珈寧乖乖坐好。

夏日灼目的穿過竹簾的隙落在珈寧發間， 燙得戚聞淵幾乎拿不穩那支海棠花簪。

他定了定神。

又默背了幾句《清靜經》。

這還是戚聞淵第一次為旁人綰發。

他的作不太練，鐵面玉郎站在妻子的后， 好似一個笨手笨腳的稚。

他僵的指尖從妻子的發頂至發尾， 又重新回到發頂，如此周而復始，仿佛沒有盡頭。

時間靜止了， 連風聲與鳥雀的聲也停了，只有裹著薔薇花香的在慢悠悠地流。

終于， 等到屋外傳來幾聲旁的旅客的腳步聲， 戚聞淵才將那支海棠金簪穩穩在珈寧發間：

“夫人，好了。”

-

夫妻二人在客棧中用罷午食， 便往善堂行去。

真定是個不甚繁華卻還算熱鬧的縣城。

初來真定， 珈寧對一切都好奇。

有時看看屋前的矮樹，有時看看遠的群山， 有時也看看近的行人。

偶爾問上幾句，戚聞淵盡量回答。

落在二人肩上， 還帶著若有若無的梔子香。

鎮上的人用過午食，也有不出門消食的。

孩在石板路上又跑又跳， 后的婦人追趕不上，只得扯著嗓子大喊他們的名。

戚聞淵道：“夫人可有小名？”

珈寧正在打量路邊的一叢野花， 聽得戚聞淵所言，先是一愣，復又低聲道：“世子問這個做什麼？”

總歸無論的小名是什麼，他也只會喚夫人。

戚聞淵只當是珈寧不想回答，便也不再多問，轉而說起午后的安排：“去過善堂之后，我們可以去縣北轉轉，我聽同僚說起過那邊的湖水甚。”

珈寧隨口應了，徑自飄往一賣絹花的鋪子。

真定縣的絹花鋪子自是比不得程念之帶珈寧去看過的那家，但來都來了，總得要帶些東西回去。

隨意選了兩朵，藏在戚聞淵送的那支金簪之后。

戚聞淵跟在后，安安靜靜付著銀錢。

珈寧看了他幾眼。

他沒開口多說什麼，只繼續跟在珈寧后。

珈寧哧笑一聲：“世子今日是打算做一個不會說話的散財子？”

戚聞淵一噎。

他只是不知該說些什麼，也正是如此，侯府中人才不愿與他一道出游。

珈寧看出了戚聞淵眉眼間的窘迫，擺擺手笑道：“走吧，去善堂。”

復又踮起腳尖，湊到戚聞淵耳邊：“多謝散財子。”

口中呼出的溫熱氣噴戚聞淵的左耳。

耳中似是翻起了浪。

還是會醉人的浪。

珈寧已經跑開了。

戚聞淵捂著微微發燙的左耳，站在原地，等到二人之間隔了數丈之遠，方才回過神來，跟上前去。

一對新婚的夫婦見著謝戚二人的靜。

妻子道：“準是惹他夫人生氣了，竟然還頓了這樣久才追上去，你可不許這樣。”

丈夫道：“那是自然。”

夫婦二人并未刻意低聲線，戚聞淵本就敏銳，自是聽得一清二楚。

他趕忙加快了腳步。

待戚聞淵趕至珈寧側，卻見珈寧著一野花：“世子寄回侯府的野草是從何尋來的？”

戚聞淵道：“驛站的庭院。”

珈寧：“世子還真是實誠。”

若是換了旁人來，只怕再怎麼也要給那野草編一出特別的來歷。

復又敲了敲戚聞淵的肩膀，佯怒道：“世子果真是不在乎我，只在乎公事。”

戚聞淵：“抱歉。”

珈寧哧笑一聲：“說你實誠，你還真是實誠！”

“我從熏風院庭院中摘的花，換你從驛站庭院拔的草，也算是正正好啦。”

那野草雖是尋常，但如今回想起來……

卻頗有意趣。

就好似他們憑借兩封家書換了相隔數百里的兩地間不同的風。

那顆讓人忍俊不的野草正如他在生辰這日帶來真定縣。

有些出乎意料，但莫名其妙地能讓心生歡喜。

也不知是為何。

也許是因為特別？

珈寧搖搖頭，懶得分出心神去細想。

左右是開心的。

這就夠了！

正正* 好那三個字是用吳語講的，戚聞淵的吳語才剛學了幾句，尚還聽不明白，只能從珈寧眸間角出的笑意中猜到是歡喜的。

總能自得其樂。

第42章

夏日的翠綠蔥蘢之下， 是不停嚷的蟬。

日頭愈來愈曬，珈寧在路過的鋪子里買了一頂帷帽。

夫妻二人行至善堂。

珈寧大大方方聽著眾人的道謝之語，又從懷中掏出些方才買來的小東西作為回禮。

都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

一是戚聞淵并未提前告訴過要來真定之事， 毫無準備；

二便是想著若是太貴重的東西，最后指不定會落到誰手里。

有個小姑娘一面道謝， 還一面塞給珈寧一方葛布的手帕。

珈寧將葛帕疊整齊， 好生收荷包， 而后笑盈盈地對著那小姑娘道了聲謝。

小姑娘紅著臉跑開了。

珈寧還在笑。

好特別的生辰禮！

這還是頭一回收到來自陌生人的生辰禮。

很喜歡。

還有好多陌生人和說生辰快樂。

不是說給江寧織造的幺，只是說給謝珈寧曖！

因著一會兒還要去縣北觀湖， 是以夫妻二人并未在善堂久留。

珈寧著鼓囊囊的荷包：“世子， 我想往后每個月都往真定的善堂捐些銀子。”

也不等戚聞淵回答，便自顧自往下說：“我總不能白得世子一句‘謝俠’，白聽他們這麼多聲謝謝。我想著， 我與真定縣也還有些緣分，加上我尚有余力， 不做些什麼， 心中過意不去。”

復又想起那個贈葛帕的小姑娘：“我能不能花些銀錢為這善堂的姑娘們請個繡娘，教他們些手藝？”

尚在江南時， 阿娘也會這樣去幫助那些尋不到出路的小姑娘。

應是可行的吧。

抬首向戚聞淵。

戚聞淵道：“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甚好。”

珈寧笑道：“我回去后理個章程，世子幫我參謀參謀？”

戚聞淵頷首：“辛苦夫人了。”

二人行了好一陣， 卻又聽得戚聞淵道：“善堂之事，不若我與夫人一起做吧。”

珈寧：“嗯？”

戚聞淵道：“我每月的俸祿也不。”

珈寧輕笑一聲， 日落盈盈的杏眸：“婦唱夫隨？”

戚聞淵：“……嗯。”

珈寧：“也好，眾人拾柴火焰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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