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藝與行為藝，僅一字之差，卻，謬以千里。

“1974年，瑪麗娜•阿布拉莫維奇在意大利那不勒斯表演了《節奏0》，這是‘節奏系列’中最為驚險的行為藝，也是阿布拉莫維奇最著名的作品之一。”

翌日凌晨，早起的三人在民宿空余的客房打掃除塵后，趁著坐下來歇息的空，泡一杯早茶，提神醒腦，邊喝邊聊，李黎與兩位小伙伴，提及了“行為藝之母”當年的一部作品：

“當時人們的記憶、現場照片以及史料上，是這樣記載的——那是第一次嘗試與現場觀眾互，讓觀眾為作品的一部分，面向觀眾站在桌子前，桌子上有七十二種道，包括槍、子彈、菜刀、鞭子等危險品，觀眾可以使用任何一件品，對做任何想做的事……”

“這太危險了！”錢蓓吃驚。

“所以承諾——自己承擔行為藝表演過程中的全部責任。”觀小曲對這位“行為藝之母”也曾有耳聞，自從進視覺藝學院表演系，他就十分關心表演藝這一塊的龐雜信息，包括當下仍然十分流行的行為藝。

“那麼之后呢？觀眾們真的對做出任何自己想做的事了嗎？”錢蓓追問。

“對！現場的觀眾，有人強吻了，有人用口紅在臉上涂畫，有人用剪刀剪開的服，有人在上作畫，有人將飲料倒在的上，人們讓煙，將綁在小桌子上，有人劃破了的皮，甚至有人用槍頂住了的頭……直到那時才有人出來阻止，過程當中不做任何反擊的，最終流下眼淚。”李黎說到這里，沉默了很久，沉悶的氣氛籠罩了許久，才低沉著聲音再度開口：“這件作品持續了六個小時，結束后，站起來走向觀眾，擔心遭到報復的人們開始四散逃跑，事后，說‘這次經歷讓我發現：一旦你把決定權給公眾，離喪命也就不遠了’。”

說完，三人都沉默著，思考著，領悟著，片刻之后，錢蓓才小聲說：“行為藝原來是這樣的，我還當現在夸張的街頭藝都是那樣的。”

“我從電視上看過一個小孩的行為藝。”氣氛過于沉悶，觀小曲想活躍一下氛圍，又說了一件行為藝作品：“大人將那個小孩打扮得很漂亮，芭比洋娃娃一樣，一看就是出家境富裕人家的，然后，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孩走進了一家餐廳，獨自坐在那里，旁邊許多人在關注，贊嘆小孩多漂亮呀，小公主一樣！有一位士上前，主點餐讓小孩吃，蛋糕甜點，小孩吃得開心笑得開心，看笑起來很可，人們搶著抱親。”頓了頓，話鋒一轉，“小孩出來后，那個大人又將重新裝扮，這一回讓穿著破破爛爛的臟服，打扮得像個街頭流浪的小乞丐，披頭散發，把臉蛋弄臟，然后低著頭走進餐廳……”

“那麼小的小孩，這麼可憐的模樣，人們一定都慷慨解囊來幫助，對嗎？”錢蓓問。

觀小曲搖搖頭，“不，當走進餐廳，旁邊就餐的人們捂住口鼻，出嫌棄的表，有人大聲呵斥，有人用手驅趕，有人找經理責問高檔餐廳里怎麼進來了一個乞丐，有人憤怒地摔下刀叉起就走。小孩低頭坐在角落里，快要哭出來時，被那個大人急忙帶離現場。雖然是攝像鏡頭里參與演出的小演員，但是之后也要心理疏導，為了避免在小孩心中留下抹不掉的影。”

“……”錢蓓驚呆。

一樓走廊通道盡頭的吧臺登記，三個人都沉默著，氣氛又再度沉悶凝重起來。

行為藝作品中深刻現的，竟是當今社會中的某些無法忽略的現象，人們的思想意識及作為，行為藝的真正涵，震撼到許多人的心靈。

正當三人對從事行為藝的藝家們肅然起敬時，客房套間的隔層墻壁之間、那一層境探幽般的藏旋梯上，噔噔噔的腳步聲響起，樓梯口人影一晃，那個跳、率又帶點兒俏皮的孩，從樓梯通道蹦跶出來。

三人齊刷刷轉頭一看，嚇了一跳——

沈珍珠刻意打扮了自己，就像一個剛從水里撈出來的落難者一樣，水洗磨破工藝的牛仔背帶沾著五六的膠，還有水泥漿，臟兮兮漉漉的，V領雪紡衫皺皺的，看起來很舊，背上還有幾破，同樣是臟兮兮的，頭發蓬松下來，凌披散，臉上故意弄了污垢，看起來顯得疲憊狼狽，境窘困，腳上只穿了一只拖鞋，另一只腳著腳丫，甭提有多可憐遭罪了。

“笑什麼笑？你還敢笑我老套？”即便打扮這副落難窘迫樣兒，從樓道口蹦出來的孩，照樣笑嘻嘻的，手中舉著一部iphone8，正在與同行友人視頻通話：“我看你才老套，化老妝，戴假發，臉上黏膠添皺紋，讓人一看就知道——你要去裝跌倒的老是不是？故意倒在大馬路上看有沒有人來扶，到底是誰會來扶，對不對？別人早就做過的事，你還要去做，沒創意！什麼？我？我就比你有創意多了，可別不服氣……得，走著瞧！”

掐斷通話，關靜音，藏好手機，裝扮落難者，可不能暴了自個有一部iphone8，沈珍珠蹦跶到門口，沖酒吧屏風狀的吧臺登記口揮去個瀟灑的手勢，非常愉快地說：“大家早呀，我要出門工作去，拜拜，回見。”

“早去早回。”李黎長飄逸地站著，淡妝清冷的臉上，一抹淡淡的笑。

“中午回來吃飯嗎？”休閑服顯帥氣的觀小曲，端著一杯紅茶，咬一口吐司面包，隨口一問。

“等等——”錢蓓直接沖上去，一把拽著，“你這個樣子是要去餐廳嗎？別怕，老子陪你去！”

“餐廳？”沈珍珠可不知道錢蓓剛聽了一個小孩打扮乞丐模樣去餐廳的故事，莫名其妙被人這麼一問，愣在了門口，“誰說我要去餐廳了？”

“蓓蓓是有點不放心你。”李黎微笑，端莊站立，跟個一家之主似的。

“不對，純粹是好奇心作祟！”觀小曲托著下，瞄來一眼，吐槽外加唱反調：“送上門來一個活生生的行為藝家，就是想看看——你待會兒出去后，怎麼用行為表演？”

“你想看啊？”沈珍珠瞪著錢蓓問，假小子還真點頭了。

“其實吧——”沈珍珠有些犯難，踱步走向屏風那頭，接來主人家熱招待供應的茶水，啜了一口茶，坐下來先與人聊開了：“我呢，還沒真正邁行為藝殿堂的大門，不過是興趣好。現在不是流行宣傳炒作嘛，隨便來個三腳貓都能吹噓神的，我不過是喜歡聽Jolin的歌，借用了的《大藝家》來與你們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連幫忙拍攝的攝像頭、專業攝像師都沒有，我就是自娛自樂！真要說到行為藝家，我還不夠格呢！”

聽得出這是不想被人跟著去盯梢，才故意推：“我的行為藝作品還不，真沒什麼看頭。”

“不跟去也行，”錢蓓好奇心不減，退而求其次，“那你總得告訴我們，你打扮這樣，到底有什麼用意？”作品的涵最為關鍵，不是麼？

“你們看不出來嗎？”沈珍珠低頭看看自個這“落難者”裝備，撲哧一笑：“這‘求偶裝’，看過鳥兒尋伴麼？”

聞言，三人腦海里不約而同浮現孔雀開屏的畫面，鳥類發求偶，尤其是雄鳥，那個羽，那個漂亮，甭提有多絢爛多姿了，哪里像眼前這位……

“求偶裝？！”這不是落難者的裝扮嗎？比乞丐也沒好多！這人坐得近些，甚至能看到肩背部甩上了一狗皮膏藥，看上去不僅落難境窘困，似乎還生了病，上的膏藥味可嗆鼻了，就這模樣還什麼……求偶？！

三人瞠目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