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的場合，尋找一個坐在椅上的人簡直輕而易舉，千岱蘭輕松地找到梁亦楨，而后者也發覺了，舉起杯子，朝舉起，笑著遙遙致意。

坐在葉洗硯旁邊的楊全低聲，急地播報。

“梁亦楨好像在給小岱蘭拋眼。”

“他的年齡能給岱蘭當爸爸，”葉洗硯眉也不抬，風輕云淡，“半條踏進棺材的人了，你急什麼。”

這話說得真惡毒。

楊全說：“呃，可是，岱蘭也站起來了！！！”

葉洗硯微笑著婉拒了對面“一起去吸煙室吸煙”的邀請：“不好意思，我不煙。”

他低聲呵斥楊全：“坐下，別站起來。”

“不是，我著急啊，”楊全說話又著急，又慌張，恨不得現在就過去把人分開，簡直像恨鐵不鋼的國足解說員，“岱蘭走過去了，真的走過去了！天啊，直接穿過人群，沒有任何人攔，直直地走到梁亦楨旁邊——什麼？蹲下了，居然蹲下了；現在半蹲在梁亦楨椅旁邊，還仰臉沖他笑——哎，洗硯哥，洗硯哥，你怎麼也站起來了？”

楊全驚懼的目中，葉洗硯又緩慢坐下，冷靜地看向千岱蘭位置。

微笑淡淡，又看一眼。

明明洗硯哥還在微笑，但楊全有點說不出的慌。

他不得不提醒葉洗硯。

“冷靜啊冷靜，”楊全說，“半條踏進棺材的人了，你急什——呃，現在好像確實要急一急了洗硯哥！！！岱蘭居然坐在梁亦楨旁邊，要和他一起吃飯嗎？？？！！！”

第39章 潔癖

“千小姐，有人似乎在惡意地看我，”椅上，梁亦楨輕聲說，疾病長久地折磨著他，發間約可見幾蒼白，他與年輕熱烈的千岱蘭舉杯致意，“他會燙傷我，用那炙熱的目。”

千岱蘭想問你和所有人說話都這麼文縐縐的嗎？

大約是長久講英文吧，他的語序其實略有些混，聽起來中文不是很好；不過，如翻譯山東話來說，“他會燙死俺使他那發的眼”，就好理解多了。

山東的倒裝句和英文的狀語從句還真有點異曲同工。

這種中文水平也很好了，畢竟別有目的；就算今天梁亦楨說的中文水平是“你滴什麼滴干活”和“咪西咪西”，千岱蘭也能談下去，還得談笑風生的那種。

千岱蘭看了眼，發現葉洗硯面如常地和側楊全談。

“哪里有，”千岱蘭說，“日理萬機的葉洗硯先生，哪里會有時間看向這邊。”

梁亦楨不說話，只是笑，有細紋的眼睛溫和。

千岱蘭終于明白，為何梁亦楨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大，明明算起來只比葉洗硯大十歲左右，卻看起差了輩份。

因久坐椅，無法鍛煉，或者，只能鍛煉腰及以上的部分，他的面容天然自帶一些疲態，眼角亦有細細小皺紋，與葉洗硯的冷靜不同，梁亦楨的平靜更像是一株蒼蒼榕樹——像珠江邊那些垂下無數氣的榕樹，凝靜，沉重。

他也更清瘦些，皮雖有了松弛，但因這種清瘦，并不油膩，更多一些文弱。

二十歲以上的男人，如果想保持不油膩，最要的就是不過分沾酒，清瘦。

哪怕是個病人，梁亦楨在這點上保持得也很好。

梁亦楨和煦地問千岱蘭新工作如何，千岱蘭笑著說好，離父母都近，而且自己當小老板，不用擔心同事問題——

說到這里時，有些口干，輕輕抿了一口酒，驚訝：“這是產自羅薩谷的西拉葡萄酒嗎？”

梁亦楨那疲倦的眼睛有了興趣的亮：“千小姐喜歡葡萄酒？”

“只是略微懂一點點，”千岱蘭謙虛地說，輕輕地抿一口，細品：“紫羅蘭，巧克力，藍莓，咖啡，黑胡椒……還有些松的香氣，口醇厚綿長，的確是西拉。”

梁亦楨饒有興趣地等繼續說下去。

千岱蘭今天穿得并不奢華，只一件JW的連，純正的雪白，經典的A字連，里面加了細細的金、銀、紫三線編織，織出繡球花的紋樣。

長長的自然卷別在耳后，上面只別了一只發夾，水鉆拼起來的花朵，在燈下閃閃發。

梁亦楨視線移到飽滿、年輕的上，彩很淡，但有一種潤澤的亮度。

年輕的孩就像滿的紅提，只是看著就覺芳香。

千岱蘭其實嘗不出什麼層次富的香味，只是努力記住每一種酒的口，記得葉洗硯帶品酒時的那種味覺，也記得當初葉洗硯同說的這些——他敏銳的、自律的舌頭能分辨出酒的那些細微味道，只需要足夠強的記憶力，把他當初的話原封不斷地復述。

當初悄悄記憶這些的時候，千岱蘭就知道終有一日能派上用場，比如，像梁亦楨這種，嗜好品酒的人。

千岱蘭輕輕晃了下杯子，笑著對梁亦楨說：“Shiraz，原產地法國，但在澳大利亞得到的廣泛種植。澳洲一般用它來生產干葡萄酒，味道高貴，價格也高貴。”

梁亦楨問：“千小姐怎麼知道它一定產自羅薩谷？”

“因為南澳洲羅薩谷產的西拉葡萄酒最富盛名，”千岱蘭眨眨眼，“聽聞這次時裝周的幕后主辦方有JW，是梁先生大力贊助的，我想，以您的財力，如果要選西拉，一定會選最好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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