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瞬，霍厭便恢復如常，他眉眼低垂，臉上沒什麼表，用海馬刀割開了塑封口。

下一秒，尖端狠狠刺木塞中心。

不知道是不是孟晚溪的錯覺，他似乎過分用力，手背青筋凸起，在白的皮上顯得格外明顯。

分明是那樣冷淡懸于九天之上的人，此刻竟有種亦正亦邪的暴戾，尤其是那只青筋畢的手，發出令人脈僨張的張力。

修長的手指有條不紊旋轉著，直到瓶口發出一聲輕響，木塞終于出來。

他眼底藏著不知名的緒，居高臨下睨著口吻淡淡：“那恭喜你了。”

霍厭給自己倒了酒，給孟晚溪倒了杯純凈水。

孟晚溪角含笑，“想不到你還注重儀式的。”

“你那麼喜歡孩子，應該很開心吧。”霍厭骨節分明的手托著酒杯。

他舉杯紳士看，清潤的嗓音緩緩道：“這一杯我敬你，終于如愿以償。”

提到孩子這個忌的話題，孟晚溪握著玻璃杯，像是要將杯子碎，下的角掠過一抹心酸。

舉杯和他相撞。

叮——

干脆悅耳的聲音回在耳邊。

孟晚溪看著杯中的純凈水，帶著苦笑地輕喃：“好一個如愿以償。”

仰著脖，紅抵在杯口，閉著雙眼，在燈下兩行晶瑩剔的眼淚如珍珠滾落，浸的鬢發之中。

喝的是水，卻喝出了酒的苦。

就連舌尖都著淡淡的苦。

霍厭眉心微鎖。

以為他沒發現，飛快干了淚痕，故作輕松道：“真可惜今天喝不到你的好酒了，等我沒了孩子……你要賠我一瓶。”

“等你生完，我送你十瓶。”

生完啊？

這個孩子是見不到天了。

卻裝作云淡風輕道：“說好十瓶，一瓶都不行。”

“好。”

一頓飯結束，天漸晚。

孟晚溪過客廳的落地窗看出去，將大半個京市的夜景都收眼底。

這種風景一般只有高層才能看見的，但這幢別墅不需要刻意攀高，它就屹立于高，輕而易舉獨覽全城風景。

小時候以為能住得起高樓大廈的人就是富人，如今才知天宮一角，凡人想都想不到。

落地窗前映出另外一道高挑的影，他問道：“在想什麼？”

“在想你為什麼會答應我續演。”

孟晚溪轉，一雙狐貍眼定定注視著面前這個神淺淡，卻讓本就看不的男人。

“我查過你，除了我們合作的那部劇，沒有找到你其它消息，對演員最重要的就是曝度，而你完全不在意，剛剛你隨手拿出的那瓶康帝價值二十幾萬。”

孟晚溪冷靜得可怕，“你住的這個地段是京市最貴的，霍厭，你本就無心演戲，為什麼要答應我？”

要說霍厭對別有所圖，渾上下加起來也買不了他那半瓶酒。

圖？他這樣的條件，只要愿意，恐怕圈子里的名媛破頭也要嫁，他至于要自己這個已婚婦？

孟晚溪不覺得他是個壞人，但實在想不到一個理由，讓他接下這部戲。

霍厭上前一步，屬于他天然的威懾力讓孟晚溪下意識往后退去。

的后只剩下得窗明幾凈的落地窗，靠上去有些微涼。

他并沒有再靠近，和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饒是如此，孟晚溪還是本能不適，好似誤陌生的領域，讓不安。

他的材拔修長，好似比傅謹修還要高個兩三公分。

男人與生俱來的威嚴明顯，但他看向孟晚溪的目很平靜。

不帶一一毫的。

“如果我說，我只是想要和你演完那場沒演完的戲呢？”

這個答案讓意外，他不是為了名利，也不是為了金錢。

“為什麼？你如果喜歡拍戲，以當年的起點代言和劇本接到手，但你沒有。”

“我有不能拒絕的理由——”

孟晚溪仰著脖子同他對視，著一個答案。

無形中，氣氛變得凝重起來。

的指尖攥了自己的擺，心臟好似被一只看不見的手給攥住，讓屏住了呼吸，很怕這個答案太重，重到難以承的地步。

霍厭冷白的脖頸低垂，狹長又深邃的眼將臉上那一晃而逝的張不安收眼底。

長而濃的睫落下層層影，遮住了他眼底的濃稠，他淡淡開口：“向導是我舅媽。”

孟晚溪突然就明白了，當年為什麼會空降一個新人，還指明讓帶。

以為是投資方塞進來的，沒想到他背后的人是向導，那天探病時就明確表示想讓們原班人馬拍完續作。

得知是這個答案，整個驟然一松，“我就說你怎麼會答應我。”

說完繞過霍厭的離開，過他肩膀，帶來一縷淺淺幽香。

霍厭心里像是被貓撓了一下，讓人心。

“不然，你以為是什麼原因？”

孟晚溪背著他的一僵，再轉過來時已是滿臉笑意，“還能有什麼？自然怕你圖錢了，不過看你住在這，我也不擔心了，時間不早，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

孟晚溪擺擺手，“不用，喝酒不開車，我自己回去就行。”

哪能再麻煩他？

霍厭拿起手機，放到耳邊對道：“等十分鐘。”

沒等拒絕，電話那邊的人接通了，他只說了一句話，讓對方過來。

這人，冷淡得可怕，也強勢得可怕。

還有十分鐘，盤坐在地毯上，看著外面的風景，很，很高，有種天神俯視人間的覺。

玻璃窗映出兩人一站一坐的影。

“霍厭，你有朋友嗎？”

“沒有。”

輕喃：“那你一個人住在這麼高的地方不會覺得孤獨嗎？”

霍厭淡漠的眸子注視著玻璃上那小小的一團，眼底掠過一抹意味深長：“現在不會了。”

很快，吳助就出現在了門口。

孟晚溪道：“不好意思，又麻煩你一次了。”

霍厭平靜回答：“在我這，沒有讓一個孕婦自己回家的道理，再者，你不需要跟我這麼客氣，就像從前一樣就好。”

四年前。

他第一次到片場，就看到一個渾包裹在黑羽絨服的人躺在太師椅上，臉上搭著一本攤開的書。

那本書他到現在都記憶猶新，名字《如何讓你老公寵你一輩子》。

人全上下就出尖細的下，皮白得驚人。

旁邊的助理提醒，拿開書，像是只貓，懶洋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聲音倦懶：“喲，就是你小子。”

正好場務過來讓上戲，人下長款羽絨服，出里面一襲飄逸的劇服，順手將羽絨服往他懷里一扔。

“小子，好好看好好學，姐姐我只教一遍。”

那時候的孟晚溪，自信明，又帶著一點尋常人沒有的帥，尤其是那場在雪中的打戲。

明明那麼怕冷的人，一上戲就跟變了個人一樣，渾上下都散發著讓人移不開視線的芒。

后來的相，每到和對戲，都會提前拉他排練，從來沒有過問過他的份。

時不時還會像老鼠一樣順走其人塞給他的零食，自己朝看去，一邊往里塞，腮幫子鼓鼓的，里發出“咔嚓咔嚓”聲。

還不忘瞪他一眼，“看什麼看？老師吃你兩包薯片當補習費。”

大大咧咧，狂妄又邪肆，還有點厚臉皮。

和現在截然相反，即便偶爾笑笑也是出來的苦笑。

孟晚溪點頭，“行，那欠你的飯就一筆勾銷了。”

霍厭：“……”

他目送離開，車子引擎發，載著消失在視野里。

霍厭關上門回到餐廳，那些從前喜歡吃的菜都只嘗了一兩口，喝了湯，吃了一點米飯。

杯子里還剩下一半純凈水，玻璃邊緣在燈下閃爍著冰冷的澤。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握住杯，仰脖將剩下的水一飲而盡。

他洗漱完回到床上，冰冷的緞上還殘留著一屬于上淡淡的香味。

這樣的味道，在黑夜里，像是薔薇一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