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遊昕昕第二次看見季樓喝酒。

    他坐在黑暗的房間中唯一的一縷芒下，看上去冰冷又無，像是一個準備上戰場的騎士，又像是一個盯住了獵的兇禽，坐在那裏磨他手中的刀刃，正在謀劃著怎樣撕開敵人的咽。

    總之，完全就像是另外一個人。

    他看見遊昕昕的時候，朝遊昕昕笑了笑，舉了舉手中的酒杯，“要一起喝一點嗎？”

    那笑容有些讓遊昕昕後背的發。

    他坐在絨的錦緞中，披著那一縷金黃的，像是一個慵懶的王子坐在他的王座上。事實上，在這個浮華亮麗的城堡中，一個冰冷無，六親不認的戰場正在徐徐張開。

    而這位廢了雙的王子，正準備提起他的劍，坐著椅衝上戰場。

    “你，怎麽又喝酒。”遊昕昕說。

    “隻一點點。幫助睡眠。”季樓手拿了托盤上的另一個幹淨的杯子，給遊昕昕倒了一點琥珀的酒。拍了拍機人小昕的腦袋，小昕就頂著那杯酒，溜達到遊昕昕的跟前。

    遊昕昕才想到自己離開這裏，季樓或許又會不容易睡，需要依靠酒和藥才能睡著。

    “其實我也不一定非要走啊。我可以在家裏待著。”遊昕昕就在床邊的那張自己專屬小沙發上坐下，拿起了季樓給自己倒的那杯酒。

    “家裏有時候也不太安全。”季樓隻說了這句話。

    手和了一下酒杯，朝笑了笑。

    那笑容太俊，燈又過於溫和，讓遊昕昕一時間忽略這句話語背後的悲涼。他了嚴重的傷，沉睡了很長的時間，在自己的家裏卻得不到家人妥善的照顧，幾乎可以算是無人問津，倍欺淩地熬過了漫長的痛苦時。

    剛剛醒來，拖著病，還不得不披甲持銳上戰場。敵人甚至有可能是自己的家人。

    “有時候你不能後退。”季樓看著遊昕昕，舉杯就，“這裏就有時候就是這樣殘酷。你後退了，別人就會想要你的命。”

    他的上染著酒的澤，眼神像一個危險獵手。讓遊昕昕又覺得他其實屬於這裏。這樣激烈又殘酷的戰鬥。

    這樣的人卻會想在開戰前把自己藏好掖好。他唯一的溫大概隻表過給自己看過。

    “好吧，那我就陪你喝一點點。”

    影和夜織，窗外的風聲陣陣，樹蔭葳蕤。

    杯中之仿佛變得更醇。

    遊昕昕很快忘記了自己說就隻喝一點點。

    裝在杯中的酒像是琥珀的糖，迷幻的燈過幔帳灑下星星點點的斑紋，小小的角落裏，兩個人，兩杯酒，好像一個話故事裏迷幻的畫麵。

    遊昕昕覺得心裏有什麽東西漸漸滿上來，話語聲都變得細碎。

    “你……和你媽媽的關係是不是不太好？”遊昕昕小心翼翼地問。

    問這種問題的時候總是要小心的，這種事往往涉及別人的私，一不小心就會讓人心底生疼。除非特別親的關係，或者是在這樣喝了一點酒，兩人都很有傾訴的私時間裏。

    季樓看了一眼。

    遊昕昕了鞋子，雙很舒服地蜷在那個專門為準備的小沙發。微卷的黑披散下來，一手抱著膝，微微朝著季樓的方向傾斜。白得好像會發。

    坐著的地方總有，就好像被神靈偏的人，有明從的一舉一中流出，能驅逐黑暗，讓人看著就能慢慢安下心來。

    季樓的視線落在沙發上，遊昕昕的腳盤在那裏，十個腳指頭小小的，偶爾還會一。兩個人之間的界限好像在今夜模糊了。

    “我母親，在我父親死去的那一年，就把我丟在這裏，去了國外。”季樓說，“最開始，偶爾還會回來。後來就漸漸地再也不來了，兩三年都見不到一麵。”

    遊昕昕：“那和我也差不多。我母親死後，爸爸飛快娶別的人，生了個弟弟。基本就不再管我了。”

    兩個人都沉默了一會。季樓的母親回來之後，母子倆隻在那場接風宴上單獨聊過一次。季樓的母親為黎家做了說客，勸說他對黎家下手不要太狠。

    多年沒見的母親，不曾問他是什麽原因出的車禍，也沒有關心他在醫院是險些被誰下毒。卻因為他人的一些耳旁風和些許好，勸說季樓放過對方。

    季樓沒有做過多的解釋，神淡淡，母子倆客氣而疏離，最終莫萍沒有達勸說的目的，兩人不歡而散。

    也罷。季樓心想，我和一樣。我有一個母親等於沒有。有一個父親不如不要。兩個人都無父無母的。孤零零在這個世界上，遇到彼此。

    季樓手去拿酒杯。

    遊昕昕按住了他的手，把剩下的半杯酒拿過來，“你是病人，不可以再喝了。”

    把季樓剩下的半杯酒一口悶掉，酒的味道一路沿著咽向下，燒得嚨火辣辣的，不知道是心還是胃在疼。

    “其實也沒必要傷心。我沒父親也沒母親，不也好好地長得這麽大了嗎？”遊昕昕把季樓杯子裏的酒都喝了，拿起酒瓶搖一搖，發現酒瓶已經空了，就剩下個一點底。

    把那一點底全倒進杯裏，護在自己懷中，“你，你是病人，不能喝。我這是為了你好。”

    很顯然地，已經喝得有點醉意。

    “我覺得啊，我不比那些有爸爸媽媽疼的孩子差什麽，我自己長大，也長得好的。”

    “我很優秀，什麽也不缺。”

    看見季樓過手來，輕輕了的腦袋。或許是喝了酒的緣故，他的手心好像變熱了，沒那麽冷，在頭發上暖暖的。

    讓遊昕昕覺得自己眼睛有一點酸酸的。

    “當然了，你也是。”

    “我們兩都好的。”

    季樓就笑起來：“對，我們兩都好的。”

    他的話總是很，聲音明明那麽好聽，像是大提琴手，優雅拉琴弦，每次一開口就讓人心。

    “你知道我第一次見你是在哪裏嗎？”遊昕昕醉眼朦朧，出一手指，“你肯定猜不到。”

    “那天下好的雨，我沒帶雨傘，心裏又很急。覺得好像整個世界都拋棄了我。”

    “那時候撞到了你，你不但沒有生氣，還遞給我一把雨傘。”

    季樓不記得了。依稀有過這樣的一件事。但他那時候沒有放在心上，沒有記住那個匆匆一麵的孩長得什麽模樣。

    現在想起，隻覺得心中懊悔。

    當時穿什麽樣的子？那時候的遊昕昕長什麽模樣？為什麽自己沒有記住。

    如果知道那時候摔倒在地上的孩是，如果知道彼此之間會有這樣深的糾葛，那個時候就應該朝出手。不讓一個人孤獨地奔跑在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