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樓低頭就著茶杯喝了一口普洱，歎息似的，輕輕噓出一點水霧。

    “不知道你平時喝什麽，就先泡了一杯。你喝得來這個嗎？”遊昕昕問他。

    “好喝。胃裏好像暖和起來了。”季樓垂眸看著杯裏濃褐的茶湯，眼眸仿佛被茶杯彌散的水霧氤氳，帶著一點繾綣迷蒙。

    遊昕昕想他肯定是累了。稍微猶豫了一下，在季樓的椅邊半蹲下，

    “你這樣能吃得消嗎？醫生不是說你本不能久坐。”

    不太理解季樓為什麽這麽急著回來工作。季樓從植人狀態醒來才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算他自己堅持，季爺爺竟然也放任不管。

    “每天兩個小時，不會超過的。”季樓說，“我沒有問題。何況這裏也可以休息。”

    聲音低沉，帶著一點不容置疑的獨斷。

    手指那樣冰冷，臉也很不好，本就不像他說的那樣沒問題。遊昕昕出不信的神。

    季樓沉默地看了幾秒。孩半蹲在椅邊，注視著自己，明麗的眼眸著對自己說的話的不認可。

    他執掌家族企業多年，早已養說一不二的習慣，很需要向別人解釋什麽。

    隻是那雙眼睛一直看著自己，瀲灩溫似夏日的一汪清泉，令人忍不住想卸了鎧甲，鬆開防備，稍微朝傾訴幾句。

    “你可能也有所察覺，我們家族部出了不事。”季樓低頭看著遊昕昕，語氣說得很輕，眼神卻逐漸冰冷下來，“我爺爺他年紀大了，其實很不好，之前不過是在咬牙強撐著。”

    “如今有一些事，我不能不出來理。”

    季樓的話隻說了一點，但遊昕昕卻完全能夠理解了。在季家，那麽多的親人中，也隻有季林老爺子一個人是真正把季樓放在心上過。

    他和自己其實是一樣的人。如果是自己，為了，也什麽重擔都願意往肩膀上挑。

    想到這裏，心就了一片。

    “那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我可以給你按？”遊昕昕說，“就像以前那樣。”

    從前，在季樓還昏迷不能的時候，遊昕昕每一天早晚都會給季樓做一套全按。

    剛剛在休息室，看見康複用的各種械。

    這些東西，在季樓昏迷的時候，就作過無數次，可以讓張的放鬆，得到更好的休息。

    覺得季樓這個時候需要這個。這也是留在季樓邊的意義。

    季樓遲疑了好一會，結滾，端著茶杯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收，隻是最終還是對遊昕昕點了點頭。

    休息室布置得很簡約，水灰調的純床品，湛藍的窗簾，牆上別無裝飾。隻掛著一張放大的攝影作品。畫麵中是夜晚的大海，漆黑海麵泊著一艘孤寂的小船，船頭掛著一盞小小的燈，照亮了一點點漆黑的海麵。

    “你好像很喜歡大海？”遊昕昕記得季樓的微信頭像，也是大海中的一座無名孤島，從高空俯視拍攝的角度。

    “嗯，這些都是我自己拍的。”季樓說。

    遊昕昕：“是你自己拍的照片？”

    “我從前的好是出海，喜歡拍島嶼和海洋裏的那些魚。”

    從前，他的好是出海，探尋過孤島，探索過地，追著海裏的魚群一路暢遊。如今，那些事不能再想。一想心中就生痛。

    深海和藍天已經不再屬於他。失去了的人，就像被剪了翅的鳥，割了鰭的魚，已經再也飛不，也遊不。

    季樓閉了一下雙目，自己控著椅移到休息室的那張床邊。

    先是把椅靠到床邊固定，放下一邊的扶手，雙手撐著床沿，小臂發力把部平移到床上，再手把自己的兩條一條一條搬，擺正。

    這樣整個人就從椅上，移到了休息室的那張床上。行雖然艱難，但作已經十分練，完全不需要遊昕昕搭把手。

    很好，雖然飛不，遊不。但在的麵前，總算能自己做一點點的小事了。不至於再像從前那樣狼狽，季樓心裏想，這也算是很好的一件事。

    遊昕昕在洗手臺洗了兩遍手，準備好按用的油等東西從洗手間裏出來的時候。

    季樓已經自己坐到了床上，並把最麻煩的西了。那條做工考究的西被疊得整整齊齊的，擺放在床邊。

    聽見遊昕昕出來的聲音，他的視線沒有看過來，隻是垂下眼眸解起了襯的紐扣。

    遊昕昕發覺到季樓服裏竟然穿了一套很麻煩的行頭。他在襯的下擺佩戴著一套很麻煩的襯夾。

    男士佩戴這種東西，是為了確保在任何狀態下，服都不容易淩走形。永遠服帖平整，麵有型，讓著裝者隨時可以神奕奕的狀態出現在人前。

    很多講究的商務人士，會在自己的服下佩戴這個小裝置。但遊昕昕沒有想到季樓在這樣不太方便的時候，還保持著這樣講究細致的穿習慣。

    也或者正是因為他如今的況，更不想讓人看見自己冠不整的樣子。

    一個人長期坐在椅上，下肢無力的時候，是很難保持上半的整潔服帖的。但下午遊昕昕進辦公室的時候，季樓卻時時刻刻能讓自己維持著端方肅雅的外形。

    坐在窗邊的辦公桌前，他氣場強大，神采出眾，看不見一的不穩妥。

    遊昕昕想，季樓或許是一個很要強的人，他但凡能自己做到的事，都不願意假手於人。

    也或許正是因為這樣的緣故，他才寧可花這樣的力，也想請自己回他的邊。

    畢竟他最難最不太麵的那段時間，遊昕昕已經待在他的邊了。所有他狼狽的模樣自己都已經見過。

    像他這樣的人，如果非要請一位近照顧的生活助理，當然是希遊昕昕能回來。

    他是不會再願意讓第二個人，再看一遍自己狼狽的模樣了。遊昕昕想。

    隻是如今裳半解的時候，他穿戴這幅模樣就讓人有一點心跳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