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裏，天空下起了。和細膩的雨水，讓龍城燥熱的天氣變得漉漉的。

    遊昕昕躺在床上，看著玻璃窗外的連綿細雨，翻來翻去有些睡不著。本來是一個睡眠很好的人，一沾枕頭就睡。今天不知道是怎麽了，早早洗了澡上床，卻一直沒有睡著。

    睡前給通了視頻電話。小心地詢問想不想換去國外做手。一聽這樣說，把頭搖撥浪鼓。

    “不去，我不去。不想去國外，讓洋鬼子大夫給我做手。嚇都要嚇死我了。”

    “昕昕，待在這家醫院就好，咱們普通老百姓，能在這種普通醫院看得起病，就該阿彌陀佛了。”

    “知道我這個年紀做手有危險，你不放心。但人的命哪，是老天爺決定的，沒必要瞎折騰，白瞎那麽多的錢不值得。”

    “不會去的哈，你說啥也不頂用。我就是不去。”

    遊昕昕知道，一來是擔心天價的手費用，怕給孫造太大的負擔。二來是出於老派思想，年紀大了，講究一個落葉歸，生怕自己去了國外就回不來。所以才這樣強烈地抗拒這件事。

    其實的想法也未必就是不對的。把這樣年紀的老人孤孤單單送去國外，飲食習慣，生活習慣都完全陌生，或許會給造很大的額外神力。

    遊昕昕仰麵躺在床上，心裏琢磨著這件事，糾結了起來。撇開的事不提，本也很不想再回季家去了。

    梅姐說的話是對的，既然季家把自己趕出來了，也結清了費用。那自己就應該借著這個機會狠一狠心，徹底和他們斷了聯係。

    才能回歸屬於自己的學習和生活中去。

    不喜歡季家，那地方死氣沉沉的，有時候會令人不過氣來。

    雖然那裏富貴靡麗，住在連片的半山別墅，穿戴幾十上百萬的服首飾，烈火油烹榮華富貴地像一場夢，卻始終不是屬於自己的地方。

    就是一個普通人，一隻適合在水潭中自由自在打滾的小魚。不適合在那樣鮮花著錦的地方費心費腦地過日子。

    季明煦，黎采薇，黎琛，還有季家的那些叔叔姑姑，季老爺子，全都不想見了。也不想再經曆那些不驚心魄的事。

    季樓確實是一個很好的人。

    但正因為他是一個這樣好的人，長期待在他的邊和他相，兩個人隻會越來越悉，會越來越舍不得撇下他一個人在那裏。

    他現在醒來，不再像從前隻是一個無知無覺的病人。

    他能說話，會朝著自己笑，會著自己的腦袋安自己，會給自己準備好吃的東西。是一個盈，富有魅力的男人，擁有著充沛的靈魂，溫和聽的聲音。

    自己隻和他相了幾天，已經這樣困擾。如果再回去，朝夕相。怕是很難再舍下他，從那個地方，去過自己清清靜靜的小日子了。

    遊昕昕翻了一個，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有些不安。仿佛心底深藏著一種自己也不知道的緒。

    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不知什麽時候潛伏在了心深，一日日的悄悄滋長。

    季樓現在在幹什麽？總不可能在等著自己的答案吧？

    遊昕昕把手機翻出來，點開了屏幕，今天加了季樓的微信，約好等過幾天自己考慮清楚了，就給他回複。

    季樓的微信頭像是一個大海中的孤島。

    高空俯拍的視角下，小小的海島大半沉沒在深海中，隻剩一小片荒蕪的礁巖孤獨地探出蔚藍的水麵。

    頭像很孤寂，名字也異常簡約，隻有孤孤單單大寫的一個L。

    和他說好是過幾天答複，這才過了幾個小時。

    這時候給季樓發消息會不會顯得很突兀。

    遊昕昕點開那個花的L字母，對著空白的對話框看了半天。

    思來想去，發過去一行話，

    “不好意思，之前有一個手鐲落在你那邊。不知道你有沒有看見？”

    幾乎是立刻就出現了對方正在輸的提示。

    對方正在輸……

    出現了又消失，消失後又出現，幾次之後才終於彈出了一行字。

    L：“是的，在我這。”

    等了這許久，就回複了簡簡單單的五個字。如果不是眼睜睜看著他輸了這麽長時間，會讓人覺得這行字看起來冷冰冰的，不帶任何緒。

    遊昕昕的微信名是swim。頭像是一條極其呆萌的小魚。

    Swim：“不好意思啊，這個是我朋友送的，對我來說是重要的東西……”

    L:“我知道。”

    L打斷了的話。

    遊昕昕打字的手指僵住了，對啊，他知道的。

    那時候收到梅姐送的結婚禮很高興，特意在季樓邊上說了好久。

    這是我唯一的一份結婚禮，好開心。你看上麵有一隻古玉雕小貓，雕得活靈活現。對哦，你看不見，來，我借給你看。

    於是抓著他的手，去過那隻玉雕的小貓。

    遊昕昕捂住了臉，為什麽那時候這麽碎啊。

    L發來了一張照片。

    古樸的銀手鐲靜靜躺在一個鋪著天鵝絨的致首飾盒裏。小小的玉貓在燈下散發著瑩潤的。

    被收藏得很好呢。遊昕昕抿了抿，總覺得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有些殘忍。

    Swim：“我想著找你拿的，但早上忘記問你了。”

    L:“下次見麵的時候給你。”

    遊昕昕白皙的手指蜷了起來，摳著手機殼的背麵，十指攪在一起，最終咬咬牙，打出了一行字，

    Swim:“不用了，我不想過去了。能不能麻煩你把它快遞給我。”

    對麵久久沒有發來回複。

    遊昕昕等了許久，打出最後兩個字，閉上眼睛點了發送。

    Swxim：“抱歉。”

    屏幕亮著，抱歉兩個字在對話框的最後。

    多了許久許久，L始終沒有再發來任何消息。

    遊昕昕把手機隨手一丟，拉過空調被捂住了臉。

    季樓一定聽懂自己的意思了吧。

    拒絕了他，不打算再去他們家了。連手鐲都讓他給自己寄回來。

    遊昕昕，你真是個殘忍的人。

    腦海中出現那個獨自坐在大紅婚房中的影。

    自己把他撇下了，從此之後，再不管他了。

    他的不能，邊也沒有多真正可以信賴的人，卻要撐著殘疾的，在那樣危險的環境裏，獨自去麵對那些兇險艱難。

    遊昕昕把自己蒙在被子裏，狠狠地在床上來回打了幾個滾。

    睡在門口的木木急忙一瘸一拐地跑過來，努力拉著遊昕昕的床沿，發出詢問的嗚嗚聲。

    遊昕昕從被子裏出手來，了木木的腦袋。

    “對不起啊，”從被子裏發出悶悶的聲音，“我是個說話不算話的人。從前對你說的那些話，都是騙你的。嗚嗚嗚。”

    小狗木木出一臉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