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昕昕從季家搬走了。

    除了自己隨品，和應得的三百萬支票，什麽也沒帶。那些昂貴的禮服，婚紗，包包，全都原封不地留在櫃裏。

    給誰給誰。

    和出現的那時候一樣，走得幹淨利落，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季樓被接回了家裏修養。季家斥巨資給他置辦了全套的康複訓練設備，還用關係把他的那位康複醫生單獨借調到家裏，為他一個人提供陪伴訓練服務。

    除了高氧艙這樣實在無法購買的大型設備之外。季樓隻要舒舒服服在家裏的大平層中訓練就好，再也不用在醫院和眾多的病人熙熙攘攘地在一起了。

    他膝蓋上蓋著毯，在前呼後擁中回家，被推進了他的臥室。

    紅的喜被，帳幔，繡著鴛鴦的抱枕，紅燭和燈籠一應被收走。好像那場婚禮不曾存在，那個笑盈盈的纖秀軀，也不曾在這個屋留下過任何痕跡。

    整個屋子清清雅雅的，就和從前，和季樓沉睡之前一般無二。

    屋子裏滿了人。每一個人都在笑，都在圍著他說話，有些人激得一度哽咽。仿佛每個人都喜氣洋洋，在用最熱烈的緒祝賀他的歸來。

    但這裏麵卻沒有那張麵孔，沒有那個悉的聲音，沒有那張偶爾朝他看來，巧笑倩兮的孩。

    季樓還清清楚楚記得自己躺在這間屋子裏的那半年時。

    那時候他不能也不能說話，像被鐐銬鎖在地獄中無盡折磨。是多麽有人到他邊，哪怕有人能和他說幾句話，告訴他他還沒有被放棄。

    但是沒有。眼前的這些人當時都不知道哪去了。

    這個家裏明明有那麽多的人，那麽多的聲音。但無論他在心底如何吶喊，如何煎熬。始終沒有人肯來自己邊，陪伴他說一說話，陪伴他緩釋片刻的痛苦。

    那樣濃黑沒有盡頭的地獄中，隻出現過一個孩。笑著說是自己的妻子，說會每一天都在他的邊。說等著他睜開眼睛醒來的那一天。

    為此他拚盡全力把七零八碎的自己重新拚一個人，從噩夢的沼澤中爬上來，睜開了眼睛。

    這些對自己不管不顧的人一擁而上，到了自己邊。

    而他的那個孩，卻不見了。

    “樓兒，怎麽樣？回到家有沒有覺得開心，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還缺點什麽，爺爺馬上讓他們去添置。”季林容煥發，整個人仿佛年輕了許多。

    還缺點什麽？

    季樓抬起眼，目朝他看來。

    季林在到那個眼神的那一刻，不自在地了。那眼神讓他到陌生，不隻是冷，不隻是心寒，不隻是賭氣，是一孤注和決絕。

    他知道季樓對自己一聲不吭把遊昕昕遠遠遣散了有些意見。但那並不是什麽大事，他們是緣至親，那個是不過是一個沒錢沒勢的普通孩。

    他可以慢慢解釋，有很多時間細細分析利弊，告訴季樓自己這樣做的原因。

    季樓這樣的孩子哪怕一開始稍有不快，也總有一天能明白理解的。

    但在自己問完那句話的時候，那孩子隻是沉默地看自己一眼，移開視線，沒有回答。

    他那個懂事的孫子，在某個地方碎了，變了另外一個人。他坐在那把椅上，心中有了自己的謀算和想法，但他不再開口流。冷冷地關上了和自己爺爺之間通的門。

    屋子裏吵吵嚷嚷的人最終都散了去。

    季樓一個人坐在空的房間裏。他控電椅在房間移，窗明幾淨，那個人的氣息一點都沒被留下。

    窗戶的玻璃被得很亮，他的手指過幹幹淨淨的窗邊書桌。那些堆積如山的圖紙，書籍，電腦全都沒有了。

    那個坐在飄窗上，靠著抱枕一邊打字一邊和自己嘀嘀咕咕說話的影也不見了。

    帽間裏，明的櫥裏掛著整整齊齊的男士襯衫和西。

    季樓垂下眼睫，椅前行間手指穿過一件件襯衫，指尖隻有冰涼的，沒有的子，牛仔，服和鞋……

    連一件的棉質T恤都沒有留下。

    他移到床邊，那個位置本來有一個小巧的影，微微蜷著，躺在那裏，順的發落在他的指尖。

    如今不見了，床品都被換全新的。季樓低頭聞了聞毯子的味道，連那一點悉的氣味都沒有留。

    那個孩，好像突然間就徹徹底底從他的生活裏消失了。一點痕跡都沒有，連氣味都不曾留下。

    就有點像小時候他帶回家的那隻流浪貓。和他那樣要好，那樣親。可是突然有一天就不見了，無論他怎麽找，再也找不回來。

    季樓看著嶄新的床單，沉默地坐了一會，按鈴來了蘭姐。

    蘭姐手指著圍，忐忑不安地來到季樓的屋子。

    不知道遊昕昕有沒有告訴季樓自己做過什麽，但做賊心虛，隻覺得季樓自從醒來之後，掠過的眼神都著冷淡和厭惡。

    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保住這份工作，也不知道季樓的怒火會在什麽時候發。這幾日每一天都活在極度的不安之中。

    走進屋子的時候，心髒嚇得怦怦直跳，甚至連頭也不敢抬。

    季總坐在椅上，垂著眼睛看著新換的床單，久久沒有說話，既沒有暴怒罵人，也沒有說要做什麽事。

    整個屋子裏陷一種可怕的安靜，像是熬刑一樣，蘭姐的冷汗沿著額頭往下。

    到底要怎麽樣，還不如幹脆一點。

    “的東西呢？”最終，那位格莫測的季總終於說話了。

    “哈？”蘭姨一下沒反應過來季樓說的是什麽。

    “總還有一些的服吧？那些婚紗，還有穿過的那幾套禮服去了哪裏？”

    “那……那什麽。老太爺吩咐收，收攏到別的屋子去了。”

    “拿回來。”

    “什麽拿回來？”蘭姨一時間沒聽明白。

    “拿回來，掛回原來的位置。”季樓淡淡重複了一遍，“的洗沐用品，喝水的杯子，床單，被套，所有一切，能找回來的東西，都恢複原樣。”

    “啊，這個。”蘭姨張大了，“可是老爺子他說……”

    後半句話，在季樓冷森森的目中咽了回去，磕磕絆絆道，“知道了，季總。我馬上去弄，馬上恢複遊小姐，哦不，在的時候的樣子。”

    季總的眼神太可怕，像要把人活活剮了一樣。蘭姨覺得自己能全須全尾地出來，多虧了最後那一刻靈機一，加上這個用詞。

    。那位遊小姐人從這個屋子裏走了，卻沒從季總的心裏離開。

    看來這個家要變天了。

    蘭姨慌慌張張出門去，抱回了一堆東西，一項項往屋裏擺放。

    季樓坐在椅上撥通了一個快捷電話。

    “季總。”李荃的聲音從電話的那一邊傳來。

    “找到人了嗎？”

    “抱歉，還沒有。季總你放心，我們會竭盡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