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我等你上諸天，我定會護好羅小姐的，拼了老朽這條命！”

“有勞前輩了。”

老人小心翼翼地捧著羅玲玲遠去，和來復命的呂驍啟肩而過。

夜深深。

月如鉤。

雪作鹽。

呂驍啟步履停住，回頭看去，心臟周邊的神經牽扯出了痛意。

已不見老人蹤影，可是心里空落落的。

甩掉胡思，便踏進了宮殿去尋楚月，匯報云都進程。

“侯爺，有你托底，一般宵小不敢犯上作，就算陳帝從前有王后的份，也無人再提。”

楚月輕點螓首，應了一聲。

絕對的權力面前，不服的回響只會吞回各人的肚子里，不敢搬到臺面上來說，生怕殃及池魚，為九族招禍。

至于能否流芳百世，就要看陳瑤瑤在位期間有何建樹了，若是碌碌無為，往后子稱帝之路只會更難。

“陳帝頗有風范，即位當日，就徹查了兩個無頭案，還立了一番威嚴，想必以后的云都，會有蒸蒸日上之景。”

呂驍啟嘆。

前后左不過一年，云都換了兩位王，還都是帝。

云都的風氣景，卻也是讓諸多修行者心生希了。

呂驍啟瞧著楚月，張了張，卻是不敢開口。

他想道一聲，云都的大家伙兒，都很想您。

卻擔心耽誤了侯爺的時間。

“呂叔回云都，不妨捎我一程？”楚月問道。

呂驍啟的眼中亮起了。

“侯爺宵旰食，軍中事務繁忙，劍星司又……”

“我想他們了。”

一句話，打斷了呂驍啟，卻讓呂大將軍紅了雙眼。

這世上最好的奔赴，大抵是雙向的吧。

……

新年之初，煙火絢爛滿天，點綴在墨藍的蒼穹，好似轉瞬即逝的螢火蟲。

碎芒的星河，迢迢在月，大街小巷都是喜氣洋洋的。

云都，青云宮。

大殿廣場還是和往常一樣，新帝陳瑤瑤和從前的一伙人，第一軍、修軍，飲酒作樂，暢談天地。

不知為何，始終有孤寂的氛圍縈繞在彼此的角，彌漫進眼底，竟有幾分惆悵的悲傷。

“侯爺高升，且也退位，大抵是不會來了吧。”

凌秋遠年紀小，是個喜歡笑的年，如今也耷拉著角，紅了一雙桃花眼。

他吸了吸鼻子，喝著酒，倔強地扭過頭去欣賞一下月。

奈何烏云浮，遮了皎皎月。

人難過的時候，連月亮都瞧不起他呢。

凌秋遠的眼睛更紅了，拿著酒壺的手加重了力道。

“陳帝登基時，侯爺就沒來，以后，更不會來的。”

他的碎碎念讓孤寂更孤寂，“好煩啊，想祝道路通順，又怕青云直上扶搖太快忘了故人。真煩，真討厭，凌秋遠，你真自私，你該為侯爺到高興，雨過天晴，凡人道終見天日，你在這里傷春悲秋做什麼。”

趙策安不語，孤獨地喝著酒。

陳帝并未寬四下，只因的輕愁比凌秋遠等人好不了多。

“楚姐姐不會忘記我們的。”花清清說。

“清清自然有戰神阿兄，日后可以跟在侯爺邊，我們不同，我們原就是泥濘里掙扎的人。”

修軍的一位形纖薄，垂頭喪氣道。

花清清抿了，不知如何安，心底里也想楚姐姐了。

云子君撥弄著琵琶，想來一曲歡快調子，為諸位拂去霾。

哪知一吹，像是喪曲。

凌秋遠哽聲道：“別彈了，侯爺還活著呢，只是別離，又不是相隔。”

云子君一怔，才發覺自己心底的悲傷從琵琶音中溢了出去。

南皇澗席地而坐，古琴置放于雙膝，想為云子君結尾，哪只古琴音加，更顯得哀傷和這新年格格不了。

“我——”

凌秋遠不再用倔強掩飾，“我真的好想侯爺啊。”

“哦，當真嗎？”

一道輕快的聲響起。

凌秋遠還以為自己做夢。

那聲音再度從后出現。

“如何想念，與本侯說道說道。”

凌秋遠猛地回頭看去，渾定住。

呂驍啟、楚月、夜罌、屠薇薇、夜墨寒，還有侯爺的兩府家人竟都冷不丁出現在了這大殿廣場。

“侯，侯爺。”凌秋遠激到彈舌。

楚月踏步大殿，路過凌秋遠的面前，手指朝凌秋遠的額頭一彈。

“多大的人了，還哭鼻子，日后別說是本侯的兵，有夠丟臉的。”

“是是是，侯爺，我保證不哭，不給侯爺丟臉。”凌秋遠鯉魚打般起來，如霹靂弦驚。

李守珩問：“侯爺，你吃早飯了嗎？”

陳瑤瑤看了眼這不爭氣的準王夫，頭疼地了眉心。

趙策安瞪了眼李守珩，旋即道：“說得什麼話，這都已是晚上了，吃得什麼早飯，胡提問。侯爺，你吃飽了嗎？”

一眾人忍俊不，捧腹大笑，“策安兄，你和守珩兄還真沒區別。”

啼笑皆非，其樂融融，一掃先前的冷淡霾，又恢復了熱鬧溫馨。

盡管大家伙兒知道，這會是和侯爺的最后一次相聚。

人生有一次好好地告別，就勝過太多的不期而散了。

有頭有尾，有酒有，還是好故事。

“沒吃，也沒吃飽。”

楚月接過了話茬，看向陳瑤瑤，和煦笑道：“陳帝，本侯可是非好酒不喝，非好酒不吃。”

“侯爺親臨故地，故人相逢，又逢新年，當然要好酒好。來人——”

“上酒！上好酒，要好，今夜，吃得盡興，喝得痛快，不醉不歸！”

陳帝紅著眼睛微笑地看著楚月，咧著笑得燦爛。

又和從前那樣，喝酒吃，談天說地沒個邊際。

回首往昔，也憧憬未來。

有人志在煙火，有人想去天涯。

仗劍的著劍，柴米油鹽的盤算著以后的花銷。

地北天南，各自都好。

有人長命百歲。

也有人會早早離開。

都是命數。

而不管來日如何，多人要走出多條路。

但于今朝而言，都在酒里。

云子君的琵琶。

南皇澗的琴。

婉纏綿，誼都在曲調里。

葉天帝、慕傾皇瞧著這一幕，深有。

小月的路，很辛苦。

但永遠不愁知己好友。

生殺予奪，暢快自由，人生的彩譜寫傳奇，做人要花團錦簇，時而也會孤獨上路，活要活得漂亮！

“這青云宮，真好。”太夫人發紅的眼眸閃耀著晶亮的。

“是啊，這才是正青春，邵華正好的覺。”慕老夫人深有。

雪挽歌定定地看著這一幕。

“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的小月，前路坦，知己遍布滿天下。

凌秋遠喝高了。

勾著夜墨寒的肩膀說：“你啊，可不能負了侯爺，不然，不然……”

“不然？”夜墨寒眉梢輕挑，嗓音溫潤，眼底噙著一若有似無的笑意。

要是卿重霄和柳三千在此，見到生人勿近的夜尊殿下，被人摟著肩膀不怒反笑，定會大跌眼鏡，嘆這世道多變。

“不然我就跪下來求你！”凌秋遠理直氣壯地說出了最窩囊的話，使得大殿廣場笑聲織，好個熱鬧。

打又打不過。

跪下來磕幾個頭倒來得實在。

凌秋遠覺得自己是個實在人。

不過先前還說李守珩瘋了，今夜的他也不遑多讓。

喝得雙頰發紅的他，踉踉蹌蹌的到了趙策安邊。

“薇妹近在眼前，你什麼時候才去袒心扉，訴說衷腸？要是一時弱，屆時人在天邊，看你悔斷青腸，以淚洗面。”

“？”一貫是老好人的趙策安想打死凌秋遠。

凌秋遠也不知中了什麼邪，咬文嚼字的，怪讓人惡心。

“秋遠，有失禮儀。”李守珩看不下去了。

人怎麼能這麼犯病。

簡直是在折磨旁人的眼睛。

“王夫，來，喝酒喝酒。”凌秋遠笑瞇瞇，“你不是最半夜翻窗找人喝酒了嗎？”

“……？”李守珩滿面通紅赧，惱喝：“王什麼夫，滿口胡謅。”

“陳帝，王夫他這個人，缺點太多，日后你多多見諒。”凌秋遠語不驚人死不休。

陳瑤瑤的一口酒水差點噴出去。

覺得，凌秋遠大抵是瘋了。

李舟鶴踏步廣場大殿的時候，眼睛一亮，驟然反應了過來。

“原是如此——！！”

難怪那晚堂兄跟鬼上了似得。

原是和陳帝暗通款曲……

啊呸！

什麼暗通款曲。

分明是兩廂愿，好一段佳話。

如此說來，他和陳帝豈非親戚了，往后在這云都豈不是能橫著走？

好！好啊！

“這門親事，我同意了。”李舟鶴的心里話口而出，還沒得及捂住自己的。

一道道目注視過來，李舟鶴從脖頸到臉龐，紅如豬肝，怪不好意思的。

“同意什麼同意，你是家中長輩嗎？”李守珩喝道。

李舟鶴了脖子，夾起尾做人，知自己失言，不敢再多說什麼。

楚月低低地笑了兩聲。

看著青云大殿，看著來時路。

吃的，真的很好。

……

夏族老者，帶著羅玲玲的蛋殼回到了諸天夏族。

夏族坐落在岐山，是最適合用上古岐山陣法蘊養生命元之地。

“這一世，快快活活做你自己吧。”

“以后，你就夏玲玲了。”

“玲玲小姐，今后，你一定要開心。”

老者將羅玲玲供奉在岐山浮云端，終日朝拜，期待誕生出生命的偉大。

岐山天穹的浮云，染了半壁湛藍瀲滟的霞，水煙繚繞，甚是純凈，引來無數人朝拜。

夏族后裔，推算出岐山浮云，要誕生出一位披藍霞的岐山神。

神夏族供奉，方能獲得生命。

是岐山之。

會有一雙充滿神的藍眸，和一雙冰翎羽翼。

會是蒼穹的兒，大地的公主。

諸天萬道的許多修行者，俱聞聲前來拜，都在期待岐山之的誕生。

老者著浮云下，岐山頭，麻麻的人群。

有游方和尚。

有背著劍的俠客。

有心劫難解的白頭年。

……

他輕嘆了口氣。

“兒的，又怎麼不算是一種偉大呢？”

他看著水霧繚繞的藍瀲云，會將有關于曙侯的藏下去。

夏玲玲，只是夏玲玲。

不是誰的妻子。

不是誰的母親。

是岐山神。

“侯爺，不會再記得你了。”

“上一世的母愿，已然了斷。”

他盼曙侯登天，再來這諸天萬道。

但哪有那麼容易。

生命元的誕生，重新醞釀出的一個人，誰也不知會是什麼樣的脾。

若無侯爺在邊，母分，恐是真的到頭了。

……

諸天萬道的事，海神不知道。

那天外天，手不到。

夜的青云大殿，酒香四溢，好擺上。

大口喝酒，大口吃，趁這夜變了格換了人來互訴衷腸。

“來，喝酒，墨寒。”

李守珩醉醺醺的，強行讓搖晃的自己鎮定下來。

其余人屏住呼吸，暗道陳王夫真的瘋了呢。

夜墨寒不愿做掃興的人，即便酒量不好，還是喝起了云都最烈的酒。

一連好多杯下肚，都面不改的。

凌秋遠等皆夸好酒量。

“墨寒兄乃酒中仙喔。”

夜墨寒又被著喝了許多酒。

喝到后頭，葉天帝瞧不下去了。

他知這婿有幾斤幾兩。

“別喝了。”葉天帝說。

“葉老兄。”

夜墨寒一開口，楚月就閉上了眼睛，凌秋遠瞪大了眼睛，敬墨寒兄是條漢子。

和岳丈稱兄道弟，遠比他凌秋遠勇多了！

葉天帝的臉黑了下去。

夜墨寒真摯道：“你生了個好兒。”

葉天帝：“……”

“葉老兄……”

夜墨寒還想說著些什麼，當即就被一抹紅影扛走。

屠薇薇笑得直拍大，想起那年凌天，學院之爭，夜墨寒也是這樣被扛走。

影疊，一如當年。

時或許是個回。

楚月把夜墨寒放在了房中。

床榻上的男子，一把握住了的手腕。

“阿楚，別走。”

嗓音溫潤，又像是忍著什麼。

楚月哄小孩般，“好，我不走。”

坐在床榻的一瞬間，男子就地抱住了。

“劈了卦象，斬了天機，阿楚卦卦要活。”

夜墨寒說。

楚月聽不懂他的話，只依偎在男人的懷中寬，“你說的，都對。”

“真的嗎？”夜墨寒問。

“真的。”

楚月低語，“我不在邊的時候，不可再喝酒了，知道嗎？”

“好。”男子乖乖垂首，紫眸如朦朧的星河，快要溢出璀璨的。

“阿楚。”

“嗯？”

“阿楚。”

“嗯。”

“我心悅你。”

“傻子。”

楚月的邊揚起了笑。

男人手掌托著的側臉，吻了過來。

「阿楚，碧落黃泉，白首人間；生，我陪你；死，我亦陪你。」

他要阿楚的卦卦得以生路，要這天穹遮不住正道者的前路。

男人酒醉，搭在的肩頭昏昏沉沉。

酒味和獨有的冷竹香味混雜在一起，是讓人安心的味道。

楚月為他蓋好了錦被，外頭燈火正好，煙花璀璨點亮了夜。

回到青云大殿前，腳步微挪，在男子的上，蜻蜓點水地落下了一吻便離去。

「抱枕，我亦心悅你。」

「……」

青云大殿，吵吵鬧鬧又是一夜。

楚月才來就被人簇擁著喝酒。

而酒壯慫人膽，今夜凌秋遠，格外的藝高人膽大。

他拽著趙策安到了屠薇薇的邊，屠薇薇正大塊吃，牛飲烈酒。

回頭看來，一雙眼睛映著星，霎是靈。

“薇妹，你就說，我們策安兄怎麼樣。”

“不怎麼樣，劍法一般，為人過于迂腐，飯量太小，額頭太寬。”

“……”

趙策安委屈得低著頭。

凌秋遠傻眼了。

這個婆……公他做定了。

他要讓策安兄的人生，不留憾。

“薇妹，我告訴你，策安兄他非你不娶。”

“當真？”屠薇薇反問。

“當真！！”

“我真有魅力。”

屠薇薇了自己的臉，“不知是愈發亭亭玉立了，還是手起刀落的姿勢太俊。”

“？？？”凌秋遠一次的外向，恐要換來一生的向。

這世上焉能有這般的子啊。

比侯爺還要離譜。

他不死心地開口：“薇妹，你就不想和策安兄結為夫妻嗎？”

“可以。”屠薇薇點頭。

凌秋遠欣喜若狂。

趙策安眼睛一亮。

屠薇薇：“策安、秋遠、邵華、守珩，你們幾個，都可以一起與我結為夫妻。既要婚，我屠薇薇偏不服人，我要個大的！策安，你可以做我的正房，秋遠，你做我的妾室很好，以后給我刀。”

很好，因為凌秋遠，趙策安沒什麼憾了，只有一生的影。

他不想娶妻了。

不想對人心了。

不如出家當和尚。

楚月側目，角含著笑。

的屠師姐，是最純粹的刀客。

不會為任何男子停留。

這一生，追求刀的大道，永無止境。

聚散有時，宴席終會止。

天亮了。

破曉的，劈開了這熱鬧的大殿。

一陣沉寂落寞。

又是別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