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低頭,瞧見小乞丐們瘦削蒼白,不蔽,渾臟兮兮的,著張餅,小點的孩子口水流出來,眼的瞅著他,他頓了頓,隨即從腰間隨意解了塊玉佩。
他沒有魯的丟下玉佩,而是微微俯,輕輕放進碗中,玉佩落進破敗的碗里,只發出極輕的一聲“叮”。
好大的手筆。
種蘇還未離開,看見這一幕,不心中暗嘆。
家有玉石鋪子,耳濡目染,多識貨。這人的玉佩雖只小小一枚,卻乃上等玉種,這種小玉佩常對雕刻和佩戴,十分珍貴。
種蘇只一瞥,便瞧出這人的這雙玉佩無論,還是工藝,皆屬上上品。即便單只售賣,也價值可觀。
中年乞丐狂喜,馬上一把抓住玉佩,怦怦磕頭。
那人抬頭,沒什麼話,抬腳要走。
種蘇還站在原地,兩人相隔不過幾步,頓時迎面相向,四目相對。
——我的娘呀!
那一瞬間,種蘇差點蹦起來。
竟是他!
那小巷中的男人!
種蘇看清那男人面容后,震驚無比,差點魂飛魄散,萬萬沒想到,竟會這麼巧,竟在集市這種茫茫人海中再遇,且就幾步之遙!
完了。
種蘇第一個念頭是這下完了,男人那天那句咬牙切齒的“你給我等著”猶在耳邊,居然真的這麼上了。
這下肯定要遭到瘋狂報復。雖有陸清純在,不至于有命之虞,但總是一樁麻煩。
種蘇呆怔原地,一時無法彈,只等著男人怒沖上來。
然而那男人與四目相接,卻只微微一頓,接著便移開視線,神平靜而冷淡,看如看其他路人無異。
咦?
種蘇驀然想起,自己戴了面。
換而言之,男人本沒認出。
……太好了。種蘇穩住心神,面上竭力恢復常態,讓到一旁,帶笑拱手,做了個請的手勢,“不好意思,擋路了。公子先請。”
男人微一頷首,沒說話,邁步從種蘇面前走過。
兩人錯的一瞬,很短,又很長,種蘇不由自主看男人側,男人卻目不斜視,沒再看種蘇一眼。
“公子,你怎麼了?”桑桑察覺到種蘇異狀,待人走后,方出聲問道。
種蘇呼出一口氣,“說出來你可能不信。”
種蘇說了,桑桑捂住,一臉震驚,驚呼:“居然這麼巧?!”
可不就是這麼巧嗎?種蘇心頭驚悸還未全定,仍有點咚咚直跳。只因實在太過突然,且近在咫尺,完全猝不及防,避無可避,不得不說相當驚險。
還好未當場驚出聲,也幸好今日戴了面。簡直老天保佑。
桑桑后知后覺心驚,忙種蘇心口:“沒事了沒事了,他已走了。”
種蘇注目,那男人影已融人流中,漸行漸遠,逐不可見。
“不過,公子你所言非虛,”桑桑又道,“他果真好俊啊。”
種蘇見人走遠,捂住心口,心神方定,聞言微微揚眉。
男人今日一天青錦袍,那晚約可知他材修長,今日這麼一照面,果真拔,五看的更清晰,當真面如冠玉,俊無儔,比之那晚的不正常面,皮更顯白皙。
而相較那晚的“疾言厲”,今日的他從容有余,周流出一矜貴之氣,略顯冷淡,予人一種不可侵犯之。
這人該不會真是什麼皇親國戚,宦之家吧?
種蘇打消此念,看他剛剛出手,倒更像不知市井百態的富家公子。
無論如何,以后那種“好啊我等著”之類的狠話還是說為妙……
種蘇繼續往前。
桑桑忽然道:“待會兒不會再到吧?”
種蘇:……
種蘇:“還能不能好好逛了?!”
桑桑忙道:“我隨口說說的,哪那麼巧呢。他剛剛去的那個方向,我們走另外一邊吧。公子你要吃點什麼,我給你買。”
剛剛的燒餅沒吃上,桑桑掏錢,又買了點吃的,食總有奇特的效用,種蘇吃過東西,心神漸漸安定,過了會兒遇見賣糖葫蘆的,便又買了幾串。
春天的糖葫蘆里頭加了早開的桃花梨花花瓣,帶著春日特有的氣息。
種蘇吃過一顆,拐彎,轉過一道街角,驀地停住。
在面前不遠,李妄長玉立,腳邊幾個影,仍是那幾個乞丐小兒,跪著朝他爬去。
街角,種蘇張張,無言的斜睨桑桑。
桑桑脖子,輕掌自己:“烏哦。”
種蘇腳下微,預備靜靜轉走開,就在這時,那中年乞丐卻不經意看過來,乞丐顯然還記得剛給過錢的種蘇,不由一愣。
他的神變化引起他面前李妄的注意,李妄隨之看過去,于是看到種蘇。
李妄眼神明顯一頓。顯然也認出種蘇。
避無可避,此時轉或繞道而行反而顯得太過刻意。種蘇只得著頭皮邁步上前。
“真巧,又到了。”種蘇笑道。
再次見到,當然意外,卻不像剛剛那般震驚,種蘇面如常,尋常招呼道。
李妄目淡淡從種蘇上掠過,沒有說話。
種蘇目一轉,繼而看向那中年乞丐與一眾乞兒,面上笑容不變:“也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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