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門離四房地界近, 容娡心里惦念著母兄, 便尋了個借口,先行回了晴菡院一趟。
然而,以往在這個時辰一向燈火通明的晴菡院,眼下卻漆黑一片,只有偏房里亮著一盞如豆的燭火,院門前無人看守。
容娡心中疑,左右張一陣, 出聲喚人。
過了許久, 偏房的燈亮起, 佩蘭遙遙應了一句,提著燈籠快步走到面前, 驚喜道:“娘子!”
容娡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看向兩側漆黑的居室:“怎麼只有你一人在?我母親與兄長呢?”
佩蘭手里的燈籠忽然一晃。
容娡不明所以地看向, 便見佩蘭的眼睛被搖曳的燈籠映得忽閃, 好半晌,言又止:“夫人與郎君……前些時日被郎主接走了。”
容娡一愣:“父親?”
佩蘭點頭, 支支吾吾道:“正是,奴婢……奴婢也不知發生了何事,只知郎主遇難后,似乎另投了明主。北地的叛軍攻皇城后不久,郎主便來了謝府,連夜將夫人與郎君接走,現今應是回江東了。”
還有些話,佩蘭猶豫了一會兒,沒說出口。
郎主與夫人只顧著自己逃亡,沒管在宮中無法的容娡,連封信都沒留給。
故而這一番話,佩蘭說的小心翼翼,覷著容娡的臉,生怕會惹得心里不舒坦。
容娡聽罷,抿了。
心里反而沒有太意外。
佩蘭的話里,沒提到家人為著想的半個字。
的父母兄長——的親,誰都不愿意為冒險。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總是被拋下。
仔細想來,他們的做法也算無可厚非。
在那種兵荒馬的況下,首要之事自然是保全自己。
換做容娡,也會毫不猶豫地以己為先,拋下別人。
只是……到底還是有些失落。
忽然意識到,似乎……從來都沒有什麼人非不可。
從來都是被拋下的那個。
容娡如鯁在,心頭酸脹,說不出是何種滋味。
垂眸默然半晌,收斂心神,極輕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
從四房通往戒律堂,要經過三房的地界。
其中有一條鮮有人跡的偏僻小路,比旁守衛要些,是從前謝玉安罰時,謝云妙悄悄言于容娡的。
走大道勢必會被族老阻攔,眼下容娡若想去戒律堂,只能繞行這條小路。
天完全黑,四周的源只有白芷手里提著的燈籠,朦朦朧朧的,勉強能照亮路兩旁黑黢黢的樹叢。
夜風將樹葉吹得嘩嘩作響,回在闃寂的夜里,有種說不出的古怪。
容娡許久不曾外出,裳穿的有些了。沒走多久,便被風吹的打了個哆嗦,腦中不控制地冒出許多話本里的鬼怪故事,霎時覺得周圍的樹影張牙舞爪的,很是可怖,連忙往白芷側靠了靠。
正胡思想著,前方幽暗的路上,忽地冒出個影影綽綽的黑影,嚇得險些尖出聲。
黑影嗤笑一聲:“就知道你會來。”
容娡定了定心神,凝眸去,辨認出這團黑影是謝云妙,便走近,笑著問安。
謝云妙瞥一眼,指了指旁邊的樹叢,語氣生:“你隨我來。”
容娡順著指的方向看去,發現樹叢后有個涼亭。
這是要有話同說的意思了。
涼亭前的石燈亮著,和的芒映亮半枯的草叢。
容娡心里直犯嘀咕,但還是跟著謝云妙繞過樹叢,這才看見亭中還有一人,像是在此等候許久了。
心念微,遙遙行了一禮:“三郎君。”
謝玉安起回禮:“容娘子。”
謝云妙瞅著他們二人,翻了個白眼,扯著一臉警惕的白芷走遠幾步。
謝玉安走出涼亭,朝容娡走近兩步。
石燈發出淺淡的橘黃暈,映亮他的半邊衫。
兩人之間隔著幾步距離,容娡悄悄打量著他,一時沒想出他找自己所為何事,便沒有貿然出聲。
互相問過安后,誰也沒再開口。
容娡等的有些不耐煩,正要尋個借口辭別,謝玉安許是看出了的意圖,連忙開口道:“容娘子且慢。”
容娡只好止步。
謝玉安走到容娡面前,整張臉紅的像是要滴,磕磕道:“你、你隨我離開吧!”
容娡疑:“什麼?”
謝玉安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掏出一把地契塞進容娡手里。
“我知道了去歲長兄……國師把你關起來的事。如今他手握大權,必然會再次強迫你。我還算有些積蓄,你若愿意,我可以帶你離開,遠走高飛躲起來,找個小城住下,從此遠離是非之地,安穩度日。”
容娡總算明白了謝玉安的來意。
他這是要帶私奔!
但凡是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說出這種看似為考慮、實則只會將害慘的話!
才不要跟他過躲躲藏藏的日子!
容娡心下不悅,臉冷了幾分,將地契還給他:“我不愿,郎君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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