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宇以前從沒這樣求過傅星寒，他年紀還小，之前很長一段時間里，都本不知道沈言在傅星寒手里吃了多苦。

后來他慢慢知道了，但因為恨極了傅星寒，從不甘心說一個“求”字。

可十二歲的男孩子，很多該懂的事到底也開始慢慢懂了。

他不得不開始接一個事實，如果傅星寒不愿意放手，他的姐姐很有可能、真的到死也沒辦法離開這個男人。

傅星寒不去理會沈宇說的話，他也沒有辦法去回應，放手他做不到，他甚至不敢去看這個男孩子的眼睛。

他看向到墻角里瑟瑟發抖的沈言，聲音啞了些：“阿言，今天的事是我疏忽了，但趙康也已經付出了代價。都快半夜了，我們先回病房休息。”

沈言仍是不說話，左耳聽不到，而現在因為巨大的緒起伏，右耳邊也開始耳鳴。

兩只耳朵的聽力都幾乎消失了，已經開始聽不到傅星寒說的話，除了雙手環抱住自己發抖，就剩一雙眼睛黑漆漆地盯著他。

那樣的眼神，甚至讓傅星寒下意識想要避開的視線。

他們就這樣僵持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沈言蜷在角落里，誰也沒有辦法去靠近。

就像是一只刺猬，豎起滿的尖刺，警惕地盯著周圍所有人。

誰也不能走近一步，誰也沒有辦法去跟好好通。

傅星寒站在離幾步遠的地方，他們沉默對視著。

不過是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他們之間由恩的夫妻，變了如今這樣劍拔弩張仇恨深重的關系。

從前那個跟在他后亦步亦趨、像是影子一樣的小姑娘，如今就在他眼前不遠，他再也走近不過去了。

傅星寒聲音啞得厲害，含著一有些掩飾不住的慌：“阿言，要不我們，好好談談吧。”

要不他再嘗試著退一退，他再好好想想，他哪里還可以退讓一些，能不能讓多好一點。

或許，他們之間，也是有可以折中、可以讓兩個人都能接的方式吧？

沈言一張臉白得可怕，眼窩因為恐懼和疲憊，都有些凹陷了。

那麼多人圍著看，醫生、護士、沈宇、傅星寒，想躲，卻沒有辦法躲。

后是冰冷堅的墻面，再往后，已經沒有地方可以退了。

白子瑜在一旁沉聲提醒傅星寒：“的況不對勁，有可能是心理出現了問題，要不你先出去，讓一個人清靜一下吧。”

傅星寒面繃著，他短暫的遲疑，還是不愿意離開：“我出去了，出了事怎麼辦？”

他清楚得很，沈言現在的狀態下，什麼都做得出來。

哪怕那把刀已經被拿走了，這房間里也不剩下什麼利，但一個人真正想要尋死，就不可能找不到辦法。

他掌心攥，還是再走近了過去：“你聽我說，我們都冷靜一點，有什麼話好好說，你弟弟還小，別嚇著他了。”

沈言一看他靠近，更加恐懼地直往后面。

一旁的沈宇，緒也激了起來，從地上起阻攔傅星寒：“你不要再靠近我姐姐！

你難道看不到嗎，討厭你，不喜歡你！剛剛差點死了，是被你的，我姐姐到這一步，都是因為你！”

傅星寒步子僵在了那里，哪怕往前再移一下的力氣，都到底是沒有了。

沈言一雙眼睛死死盯著他，傅星寒覺，的臉開始越看越不對勁。

的角在發，臉上也在發，似乎是在用很大的力氣。

直到看到角有溢了出來，傅星寒才猛然反應過來在干什麼，臉徹底沉了下去。

他急步過去住了的下，用力往下按，一雙眸子猩紅：“你把張開，你瘋了嗎？！”

沈言手心死死抓，牙齒咬著舌尖不斷用力。

除了用力，半點聲音也不發出來，耳鳴聲和眩暈混雜，眼皮開始一點點往下掉，努力忍著讓自己支撐住。

白子瑜已經讓護士送了鎮定劑過來，拿了注到沈言邊蹲下。

傅星寒一只手用力按住沈言下，讓牙齒無法太用力，另一只手按了的肩膀。

白子瑜將注向沈言手臂上，開始拼命反抗，但不管怎麼反抗，就像是抱著必死的決心，牙齒怎麼也不愿意松開，不愿意說一個字。

傅星寒覺得恐懼，額頭上直冒汗。

以前他聽人說起咬舌自盡的時候，只覺這就是一個笑話。

人真要咬斷舌頭死掉，這種可能無限接近于零。

要咬斷舌頭到致死的程度，幾乎不可能做到，的本能反應，也會在到劇痛的時候，讓牙齒無法再繼續用力。

可這一刻，那些理的分析，在他腦子里一點用都沒有了。

他聲音抖得厲害：“你放松一點，白醫生給你打點藥，睡一覺就什麼都好了。”

有醫生過來幫忙，想幫著一起按住沈言。

但發現也搭不上手，沈言本來就不剩下多力氣了，傅星寒一只手按住的肩膀，膝蓋再抵住一雙，幾乎半點掙扎都不剩下了。

一小管藥劑打下去，面緩緩淡了下去，眸渙散很快昏迷。

后已經墻面了，往后倒不下去，往前傾了下來。

人陷昏迷的時候，是整個人的重量都會下來的，但傅星寒覺靠過來時，卻并沒有多重量。

那樣輕的分量靠到他肩膀上，他甚至覺得有些心驚。

絕癥的人在快要死的時候，是真的會把上的一點點掉的。

直到僅剩下的那骨架，都像是被掏空了骨髓，輕飄飄地再變一抔骨灰。

沈言快要死了。

傅星寒剛得知絕癥的事實時，他沒那麼清楚地想象過的死亡。

看到面蒼白甚至吐的時候，他也沒那麼清楚地想象過的死亡。

可現在昏迷在他的上，他開始覺他快要知不到的重量了的時候，他才那麼清晰深刻地意識到，快要死了。

死了就是沒有了，從此那個人變了空氣，沒有重量，無形無，他手過去，不到，不著。

傅星寒張開握拳的掌心，將沈言打橫抱起來往外面走。

他掌心里黏得厲害，那上面麻麻的全是汗。

他將抱回樓下病房里，再將放到床上。

沈言睡得很安靜，就好像剛剛大鬧了一場，尋死覓活的那個人并不是。

傅星寒在床邊坐了良久，再俯下去，將臉蒙進被子里。

還沒走，可他已經開始到孤單了。

這樣冷冷清清的病房里，一眼過去，他覺自己什麼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