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慧凝去醫院食堂買了粥，才拎著熱水壺回到病房。

汪蓓英已經回去，倒是來了幾個軍裝筆的人，四五十歲的模樣，正坐在沙發上跟汪老爺子說話。

瞧見許慧凝，有人詫異地問：“這位是——”

汪老爺子笑呵呵地，看了眼沒說話的許慧凝，神自然地介紹：“是我家的孩子，今早剛從A城過來的。”

護士拿了一疊紙杯和一罐茶葉進來。

許慧凝接過，道：“我來吧。”

有一位中將接過杯子時，笑著對汪老爺子道：“汪老好福氣，不像我，就生了個兒子，兒子又生了孫子。”

“所以啊，還是孩心，懂得對你噓寒問暖。”有人跟著道。

許慧凝進了洗手間，剛合上門，約聽到外面的聲音：“汪老，你這孫，現在有沒有對象？”

“瞧這老吳，又想給他那兒子找兒媳婦了！”

汪老爺子笑了笑，拿起杯子喝了口白開水。

許慧凝給所有人泡茶，除了他：“已經嫁人了，就是莫家老大。”

“嫁給莫總參大兒子的不是您的——”有消息不靈通的耐不住好奇追問。

汪老爺子點頭，沒有任何尷尬，也沒避諱：“這是我最小的孫。”

知的人互看一眼，沒想到那些報道容居然是真的，隨即紛紛笑著說：“那我們先在這恭喜汪老了。”

……

許慧凝打開洗手間的門出來。

外面，客人走了，只有汪老爺子還坐在那里慢慢地喝水。

剛才買來的那碗粥還原封不地擺在床柜上。

要不是汪蓓英在電話里跟大概提了下汪老爺子的病，許慧凝也不相信，神這麼好的老人，已經患癌癥晚期。

有護士進來查看汪老爺子的況，得知汪老爺子中午沒吃什麼，勸道：“您還是得吃飯，不然這怎麼會好呢？”

“你們不告訴我，我得了什麼病，但我自己的自己清楚。”汪老爺子說道。

護士著子倔強又威嚴的老爺子，不知道該怎麼勸。

上頭讓專門負責照顧老爺子，但老爺子顯然不聽這個小護士的話，只好求助地看向許慧凝。

許慧凝端著粥，沒像護士那樣子說話勸，而是——

“那你說說看，你自己得了什麼病？”

汪老爺子臉一變，卻是沒有接話。

“你說的自己好像什麼都知道，但實際上，其實是自暴自棄，說白了，就兩個字，怕死。”

汪老爺子拿眼瞪許慧凝，神也有些尷尬。

許慧凝已經把粥推到他的面前：“到時候，哪怕沒事，每天都跟自己說，我快要死了，沒病也能把自己折騰到一只腳邁進棺材里。”

護士原以為汪老聽了這些話會大怒，誰知，汪老爺子笑了，讓護士去拿一雙筷子來。

“食堂給了勺子。”許慧凝從袋子里拿出一次勺子。

汪老爺子吃得很慢，許慧凝也不催。

盡管他神如常，但知道，胃癌晚期不好。

吃東西時會出現不同程度的反胃癥狀。

他吃了大半放下勺子，許慧凝沒再讓他吃，這大概已經是他的極限了，隨后又把水杯端給他。

“這是老爺子住進醫院后吃的最多的一次。”許慧凝去扔垃圾，護士跟一起出去。

關于汪老爺子的病，許慧凝還不知道。

趁這會兒問了護士幾句，護士也沒瞞：“醫院這邊打算安排老爺子做化療，但老爺子可能不愿意，昨天一住進來就嚷著要回家。不接治療的話，這個病拖不久的。”

許慧凝點頭，跟護士說了謝謝。

丟了垃圾轉，瞧見了從電梯出來的汪俊宸。

……

汪蓓英在去上班的路上，終究是沒忍住，給弟弟打了個電話。

告訴他，許慧凝在醫院照顧爸爸。

汪俊宸掛了電話，匆匆忙忙地趕過來，真在走廊上看到了許慧凝。

二姐沒有騙他，著站在不遠的孩子，原本想好要說的話卻因為激卡在嚨里出不來。

倒是許慧凝先打破了沉默，推開病房的門：“先進去吧。”

傍晚時分，許慧凝起準備離開。

汪老爺子突然道：“老六，你跟你兒一起回去，這邊，你大嫂過會兒就來了。”

剛走出醫院，許慧凝接到莫老爺子的電話，莫總參謀長告訴，晚上不要回家了。

“我等會兒要下部隊，保姆家里有事請假，勤務兵也跟我走了，沒鑰匙你怎麼進去？”

許慧凝出來時沒帶自己的包，上只有幾十塊錢：“爸爸，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莫老爺子在那頭，中氣十足地道：“你這是在質問我嗎？就這樣，我要走了。”

說完，啪嗒一下掛了電話。

“凝凝。”在邊的汪俊宸忽然開口：“要不，今晚上到家里去住。”

許慧凝轉過頭看他。

汪俊宸以為不愿意跟自己同住一個屋檐下：“我去老宅睡，家里只有一位保姆，沒有其他閑雜人。”

汪俊宸久久沒等到的答復，失落是一定的，剛想說，我給你去酒店開個房間——

許慧凝卻‘嗯’了一聲，視線落在不遠的停車位上，像是不經意地說：“你是不是自己開車過來的？”

……

汪俊宸是自己開車過來的，一路上，還闖了好幾個紅綠燈。

許慧凝跟他回了別墅。

家里的保姆是新請的，外省人，看到許慧凝，熱地拿了拖鞋給：“小姐好。”

汪俊宸讓保姆準備一個房間。

至于他自己，拎了一個袋子說要去倒垃圾，便出去了。

許慧凝坐在客廳里，保姆給倒了杯水，然后就上樓去收拾房間。

許慧凝抬頭，環顧了一圈別墅，很多家都是新的。

以前沒有來過，但也看出，換掉了不舊。

在這里，沒有找到一點張瀾留下的痕跡。

許慧凝的手機響了。

來電顯示，是莫冷殤的名字。

接了，聽到那頭傳來輕淺的呼吸聲，彼此沒有立刻開口說話。

有時候，覺得這樣靜靜地，聽著彼此的呼吸，都異常的安心。

不知過了多久，他低緩的嗓音才從聽筒里傳出來：“吃晚飯了沒有？”

“還沒。”許慧凝看了眼掛鐘，“才五點，早了些。”

語速頓了頓，問他在干什麼。

莫冷殤說：“剛從公司里出來，準備去大院吃飯。”

許慧凝把自己在汪俊宸家里的事也一并告訴了他。

即便不是有意為之，但也算變相在他面前告了莫老爺子一狀。

那頭，低低的笑聲隨之響起：“等會兒，我把這事告訴媽，讓媽替你出氣。”

許慧凝剛跟莫冷殤結束通話，別墅的門開了。

汪俊宸進來，外面下了小雨，他的頭發跟服都有點。

他的手里，拎了兩大袋的東西，有蔬菜從袋口出來。

說是去倒垃圾，卻跑到小區旁邊的超市，采購了不生活用品跟做晚飯要用的食材。

許慧凝覺得他應該快把超市里的食材都買了一遍。

“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覺得這些不錯，就全買了。”汪俊宸說這話時，帶了些討好的意思。

許慧凝翻看另一個袋子，看到牙刷牙膏，都是進口的牌子，還有洗發水沐浴這類的，新買的巾印著可的卡通圖案。

其實這些洗漱用品家里都有，但他還是想親手為準備這些，帶著為人父的歡喜心。

他還特意為買了一套系列的睡。

看著服上圖案，許慧凝有種回到時代的錯覺。

晚飯，許慧凝吃了一碗飯，不多不。

汪俊宸問，是不是菜不合口味？

就連保姆都有點擔心。

絕對相信，只要許慧凝一點頭，自己就會因為廚藝不合格被主人家辭退。

但許慧凝搖頭，不是飯菜問題。

懷孕后，有時候胃口不好，吃不多。

只是隨口說說，汪俊宸卻放在了心頭上。

在上樓洗澡的時候，他又拿了車鑰匙，出去買了一大袋話梅回來。

“我問過二姐，說，懷孩子反胃，吃這些會好點。”

他站在客房門口，把東西遞給，又擔心睡不習慣：“要是有事就我，我就在旁邊。”

許慧凝看他殷切的樣子，覺得他都有把床墊搬到房間門口來睡的可能。

……

夜晚，許慧凝躺在床上輾轉，久久沒有睡。

起來，去廚房倒水喝，不小心絆到門邊的垃圾桶。

主臥的門很快開了，汪俊宸匆匆地從二樓下來。

看到呆呆地站在廚房里，腳邊是一個倒翻的垃圾桶。

大半夜的，他把別墅里所有的燈都開了，護著上樓，生怕到磕到。

許慧凝真的很想對他說一句：“不用這麼小題大做，我可以自己走。”

但是，回頭看到他小心翼翼的作，所有的話都噎回了肚子里。

許慧凝睡覺時，想著沈曼心說過的話，想著莫冷殤那晚摟著說的，還有外婆。

他們都在直接或是間接地告訴，如果愿意給機會，他一定會是個好爸爸。

當年的事，他所遭遇的苦痛不比來的。

原以為幸福和樂的家庭，是建立在一個個欺騙的事實之上，枕邊人是害的自己妻離子散的罪魁禍首……

他已經起訴離婚，現在只有一個人了。

許慧凝著頭頂的天花板，想著一晚上汪俊宸的表現，心頭泛酸。

轉頭，把臉埋進了枕頭里。

……

第二天早上，許慧凝下樓。

保姆說，先生出去了，等了會兒，汪俊宸回來了。

他怕吃不慣北方的餐點，特地開車穿越大半個首都城，去一家出名的南方餐館排隊買早餐。

許慧凝著那些還冒著熱氣的早餐，即便昨晚還有一點心結，在這一刻，也徹底解開了。

汪俊宸從廚房拿了筷子出來。

許慧凝突然抬頭，問他：“爸，家里有醋嗎？”

手里的筷子掉落在地上，汪俊宸以為自己幻覺，眼圈卻不由一紅。

他又聽到許慧凝說話：“我想沾著醋吃，要是家里沒醋的話算了，還有一件事，我可能要在首都多待幾天，所以，這些日子，都會住在家里。”

直到汪俊宸坐在餐桌邊時，依舊懷疑這是不是一場夢。

他抬頭看著許慧凝，自私地不想有夢醒時分。

許慧凝看他這樣，把手中的鍋放下，用紙巾了幾手指。

“我剛才說的話，并不是玩笑，如果我住在這里會打擾到你，等會兒，我就回四合院去。”

“不……沒有打擾！”

汪俊宸連忙開口，生怕真的起離開，又有些語無倫次：“我只是有些激，你想住多久都好，昨晚上的床睡的還舒服吧？要是不習慣，我再讓家店送一張新的過來，還有床單，不喜歡跟阿良說。”

阿良就是家里的保姆。

許慧凝著他因為急著說話有些紅的耳，自己好像就是傳了他這點，不就紅臉紅耳朵紅脖子。

重新拿起筷子，夾了一個小籠包到他的碟子里：“不用換了，爸，你先吃早餐吧。”

許慧凝見他一直不筷子。

抬起頭，汪俊宸正一瞬不瞬地盯著，熱淚盈眶。

那瞬間想到了一個詞——喜極而泣。

……

上午，汪老爺子讓陳佳打電話過來，不用許慧凝跟汪俊宸去醫院探自己。

汪俊宸的大學校友，首都某大學的校長，想邀請汪俊宸晚上去他們學校做一個演講。

電話是許慧凝接的。

看了眼洗手間，想著汪俊宸最近神低靡的樣子，替他答應了下來。

汪俊宸從洗手間出來，想回電話過去推掉。

許慧凝在旁邊突然說了一句：“我覺得你最近過的太邋遢了。”

“現在你跟我一起出去，別人一定不會相信你是我的爸爸。”

汪俊宸悻悻然地擱下電話，了下自己的臉，對著旁邊的玻璃照了下：“有那麼糟糕嗎？”

“反正不是很好。”

汪俊宸現在，最看重的，或者說，唯一在意的只有這個兒。

說的每句話，他都會放在心里頭。

許慧凝從沙發站起來，對汪俊宸道：“爸爸，我陪你去把頭發剪一剪。”

對汪俊宸而言，‘爸爸’兩字，比任何勸說都來得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