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0章 別跟人幹仗！

開小賣店的，楊雪也算見多識廣。

但這麼豪爽的孩子，楊雪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見呢。

“不是？”李如海輕輕拉趙虹肩膀頭一下，問道：“小虹，你有錢嗎？你一張就都要了。”

“我哥！”趙虹雙手扶著櫃檯，擰、轉頭看了趙軍一眼，然後轉回來，很自豪地說：“我哥說了，我要啥，他就給我買啥！”

這話，趙軍是說過，還不止一次呢。

“哎呦。”楊雪聞言一笑，道：“你哥對你真好，但虹啊……”

楊雪雖是賣貨掙錢的，但屯裡屯親的，就想勸這丫頭兩句。一個那玩意，你買那麼多幹啥呀？

可就在這時，李如海話問道：“王嬸兒，這多錢一張啊？”

“五分錢這一大張。”楊雪道：“方的、圓的都是五分。”

五分錢說多不多，說也不。在這林區食雜店，二分錢就能買半斤糖球了。大多數工人都不上的金葫蘆，才九分錢一包啊。

“這能有多張啊？”李如海了下那沓畫片，然後對楊雪說：“王嬸兒，給我查查，完了我都要了。”

李如海估了一下，這一沓也就十來張。五分錢一張的話，買回去給妹妹們玩唄。妹妹們不玩，他也能玩呢。

但不知爲何，同樣是要包圓的話，趙虹那孩子說著就有氣勢。而他李如海說，就覺十分平淡。

可趙虹說全要的時候，楊雪需要攔一下。因爲那孩子太小了，不懂事呢。

而李如海說都要，楊雪就連勸都不勸了。因爲李如海不是一般的孩子，在有些方面，他比有些大人懂得都多。

就在楊雪準備查數的時候，趙軍的聲音從孩子們後傳來：“王嬸兒啊，要不了那些。”

看趙軍過來，趙虹笑著拉住趙軍的手，喊了一聲“哥”。

趙軍用另一隻手趙虹頭頂的小帽子，然後對楊雪說：“王嬸兒，圓的給拿七張、方的也七張。”

“哎！”楊雪應了一聲就開始查，而趙軍低頭對趙虹道：“你們七個人，一人一張圓的、一張方的就得了唄，要那些幹啥呀？”

聽趙軍如此說，趙虹瞇眼睛一笑，什麼都沒說。不說話，其他孩子更不吱聲了。

這時，楊雪查出了七大張方畫片，正當拿起夾子準備把剩下的夾起來時，就聽李如海道：“王嬸兒，給我來再來一張。”

“啊……”楊雪一怔，擡頭時就見李如海衝趙軍笑道：“大哥，我也是個孩子。”

趙軍聞言一愣，隨即笑道：“對！你也是孩子！咱買！”

聽趙軍這話，楊雪立馬又分出一張。

當楊雪數圓畫片的時候，趙軍把錢都拿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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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五分錢，十六張就是八錢，趙軍給了一塊，找回兩個一的。

算上李如海，八個孩子各拿兩大張畫片，樂顛地往家跑。

到了家，這些孩子就開始找剪子裁畫片。

那一大張不管方、圓，上面都是二十五小張，得裁下來才行呢。

但不到初五，不能剪子。沒辦法，一般大人幫著忙活。

還好趙有財、趙軍、張援民、邢三這都是用刀的好手，在十五六分鐘後，七個孩子興沖沖地往外跑。

早晨王強兩口子領著王田、王雪來的時候，看著一幫孩子在屯部後院玩片技呢。

那幫孩子使的片技，就是從小賣店買的畫片剪出來的。

畫片和自己迭的大厚紙片子比，它薄且小巧、輕便，所以玩法也比那種傳統片技多。

到趙家以後，王田把路上見聞一說，趙虹他們就想過去湊熱鬧。

這年頭，孩子要出去玩兒，大人沒有攔著。

可這幫孩子到那兒才發現，湊熱鬧得有片技，所以他們纔去了小賣店。

看幾個孩子往出跑，王蘭追到門口，扯著嗓子喊道：“你們不行跟人打仗啊！鈴鐺你看著點兒他們！”

王蘭喊話的時候，那幫孩子早跑沒影了。

平常也不出門的孩子，今天玩過了四點，眼瞅都快要黑天了，七個孩子還都沒回來呢。

王蘭讓趙軍、李寶玉穿上服出去找，倒不是怕孩子丟，而是馬上就吃飯了。

哥倆剛穿上服，就聽屋外的狗喚了。

七個孩子一個個凍的小臉通紅，鼻涕都下來了。

要放三四十年後，家長早都不幹了。但這年頭，家家孩子都這樣。關鍵是，還沒有凍冒的。

王蘭、金小梅們人見狀，趕拿衛生紙給孩子擤鼻涕。

這年頭，不人家都用手絹給孩子擤鼻涕，然後再洗那手絹。

趙家條件好，下山買衛生紙，都是一百斤、一百斤的買。

“咋樣啊？”看著頭髮有些凌的趙虹，趙軍問道：“贏了？輸了？”

“輸了。”趙虹撇了下，手從兜裡拿出剩的畫片。

“唉呀媽呀！”李寶玉見狀，笑道：“沒輸啊。”

一個孩子兩大張畫片，共五十小張，裁出來也厚一沓呢。

據李寶玉觀察，趙虹剩的畫片，連一開始的一半都不到。

聽李寶玉的話，正給趙虹棉襖的王蘭，忙問自己二閨，道：“沒輸急眼？沒跟人幹仗吧？”

“沒有！”趙虹噘，大聲回答。

“幹什麼仗啊？”趙有財笑呵地摟過趙虹，道：“說的我二閨啥人啦？”

王蘭撇了下，回外屋地烙餅去了。

這年頭也沒啥娛樂活，電視看膩了，這幫人就逗孩子。

問一圈，這些孩子沒有一個贏的，輸最的是小鈴鐺，輸了八張。輸最多的是林小寶，他一張沒剩。

大人哈哈一笑，他們並不在乎孩子們的輸贏。一個玩，不贏房子、不贏地，還能咋地？

五分錢一張的大畫片，以趙家商會幾大東的財力，誰也沒拿這當回事。

他們看熱鬧，倒是無所謂了。

趙虹有些不甘心地拉了下趙有財的手，道：“爸，明天你跟我去，你給我贏他們。”

“哈哈……”衆人發笑，趙有財笑道：“哎呦二閨呀，你爸打圍是頭子，玩這個不行啊。”

聽趙有財如此說，趙虹撇了撇，看向趙軍道：“哥，爸不去，你去！”

“哥也不能去。”趙軍笑道：“你哥都二十來歲了，我能贏人家孩子去嗎？”

說完這句，趙軍又補充道：“那你哥還要不要這臉啦？”

再被趙軍拒絕，趙虹又是一撇，但沒再說啥。

可就在這時，李小巧起喊李如海，道：“小哥！咱大哥總說你不要臉，你跟我們去唄。”

“哈哈哈……”衆人鬨笑聲中，李如海狠狠地瞪了李寶玉一眼。

歡笑聲中，餅香四溢。

今天初四，烙餅、攤蛋。

趙家烙的餅有單餅、有油餅，單餅、薄，卷菜咬一口，都是菜的口。

而油餅厚、香，尤其是兩面金黃、油汪汪的大油餅，往乾淨的桌子上一攤。

夾蛋醬順著碼一溜，然後是炒土豆、炒豆芽、蔥白。

正常人家，這就是頂配了。而趙家，平時還喜歡往餅裡卷燻。

今天沒做燻，但王蘭切了香腸條，再碼一溜香腸條。這樣的大油餅捲起來，比趙軍手腕子還。

張大咬上一口，滿香、滿油。

吃飽喝足，食客們各回各家。

王蘭臨回屋時，到西屋問了趙有財一句，道：“他爸啊，明天上老馬家，給他們拿點啥呀？”

明天是初五，這邊的習俗是初五開始走親戚。

王強天天來，除他之外，趙家也沒旁的親戚了。趕上現在趙軍沒結婚呢，一家三口就到馬家看上一眼。

等明年再過年，小兩口已經結婚，那就不用了。到那時，就是初二那天，趙軍陪著馬玲回孃家。

過年走親戚，除非是憋著想求人，否則一般都不用拿太多東西。

所以，趙有財道：“兒子買那橘子、蘋果，一樣給他們拿二斤得了。”

……

1988年2月21號，年初五。

這天可有說道了！

在過年這幾天裡，年初五的重要僅次於除夕夜和年初一。

一早起來，趙有財完豬食後，就開始掃院子。

這些天，院子裡的炮仗紙、灰塵，都被掃到了倉房牆的角落裡。

要是平常，直接就撮到院外，揚茅房旁邊的垃圾堆去了。

不僅如此，這幾天家裡的垃圾也都沒扔，全都用麻袋裝著，擱倉房放著呢。

但今天，趙有財把這些都收拾好，拽到了垃圾堆倒掉。

因爲，今天是初五，有“破五”、“扔窮”的習俗。

所謂破五，就是初一到初四不能針線、不能剪刀、不能洗頭洗服、不能扔垃圾。

直到初五這天，一切忌打破，這就是破五的由來。

而初五這天，把過去幾天攢的垃圾丟掉，這扔窮。說白了，就是圖個發財的彩頭。

華夏人對與錢有關的習俗、跟補腎有關的偏方，從來都是寧可信其有。

所以在初五這天，大多數人家都非常重視，吃餃子、放鞭炮是必須的。

王蘭昨天特意帶人和的餡子，一早就跟老太太包餃子。

狍子大蘿蔔餡的水餃，多蘿蔔，咬破皮、吸湯、吃蛋。

吃飽喝足後，老太太接過了刷碗的活，讓王蘭梳洗打扮一番。

收拾妥當的王蘭，與趙軍、趙有財去馬家拜訪。

趙軍拎著三角兜，裡面裝著蘋果、橘子。

趙家三口的到來，得到了馬家人的熱烈歡迎。

爲了等他們來，馬大富、王翠花都沒讓馬洋出去玩。而今天馬勝一家也在，他們是從大年二十九過來就沒走。

趙軍一家三口在馬家坐了半個小時，在嘮嗑的過程中，王蘭跟王翠花說起了那天來的王長海。

王翠花也管王長海六叔，但的父親跟王長海不是親叔伯哥們。相比之下，王蘭跟王長海的關係更近。

還有長嶺村的王長有也是如此，但今天嘮嗑提起那老頭子，王翠花也是連連搖頭。

等從馬家出來，往家走的時候，趙軍問王蘭道：“媽，咱家跟那王長有到底咋回事兒啊？我馬大娘不跟他來往也就算了，那咱家跟他屬於實在親戚吶。”

即便王長有人品差，除非有恩怨，否則以兩家的關係，住得這麼近，這些年也應該有來往。

“唉！”王蘭聞言嘆口氣，然後眼神就飄向了趙有財。

趙軍跟著往那邊看了一眼，便問王蘭說：“咋地？他跟我爸有隔楞啊？”

“也不能那麼說。”王蘭努了努，才道：“那年你大姥……走兩年了吧，他領他倆兒子上你姥孃家去了。你小姥跟你老舅在家呢，他們爺仨進屋嘮會嗑兒，完了就開翻。”

“啊？”趙軍一愣，皺著眉頭問道：“媽，你說啥？”

“他家人就那病。”王蘭道：“到誰家都翻東西。”

“還有這病吶？”趙軍有些難以置信地道：“這多膈應人吶？幹啥呀？抄家呀？”

“不知道。”王蘭搖頭，道：“上誰家都是，說要看看你家有啥。”

趙軍聽著，都無語了。

“都親戚裡道的，一般沒有太搭理他的。”王蘭說：“那天他們翻，你老舅跟他們吵吵了，結果……”

說到此，王蘭頓了一下，道：“沒吵吵過。”

趙軍撇了下，當時王強歲數不會很大，吵不過是正常。估計王長有還得說王強，小孩子沒教養、不懂事啥的呢。

“我就說他啥也不是！”趙有財忽然，道：“就特麼在家的能耐！”

“你才啥也不是呢！”聽趙有財說弟弟，王蘭哪裡能幹，當即反駁了一句。

趙有財沒在這個話題上糾纏，而是對趙軍說：“你老舅那前兒十幾呀，反正哭咧就上咱家了。我一聽，我就急眼了，我CTM的，還沒人了呢？”

“爸！你給他們收拾啦？”趙軍問，趙有財驕傲地道：“嗯吶，爺仨讓我收拾卑服的。”

“啊……”聽趙有財這麼說，趙軍知道爲啥倆家從來不來往了。

但接著，趙軍又問二人道：“那我那次問你們，你們咋不說吶？”

“咋說呀？”王蘭小聲道：“那天你問的時候，大夥都在那兒聽著呢。我要說王長有上家翻東西，不讓咱們這幫人多想嗎？”

趙軍一聽就反應過來了，這幾家食客天天在他家吃、喝，大人、孩子需要什麼就自己找了。

當然這些都不是外人，怎麼都沒事。可要是當著他們的面，提起趙有財跟王長有矛盾的原因，那就容易讓人多想、引起誤會。

這回明白是怎麼回事，趙軍三人也到家了。可就在他們進院時，趙虹、趙娜、李小巧從他家屋裡跑出來。

“你們幹啥去？”王蘭問，趙虹道：“扇片技去！”

說完，三個小丫頭就往院外跑。

而這時，趙軍、王蘭異口同聲地喊道：“別跟人幹仗啊！”

王長有這樣的人也是真的，我爺他侄子就這狗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