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來要干什麼，以及在不久的之后，他要上一所什麼樣的大學，報考一個什麼樣的專業，這一系列的問題，如果不是今天下午突然被周月年問到，楊斯堯覺得，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去深思考答案。

前面十幾年的時間里，他都是被媽媽的意愿推著走的：上最好的小學，最好的中學，考最高的分，甚至可以預見的，上最好的大學，最好的專業。

至于，這樣的最好是不是他想要的，那反而不是最重要的。

他只需要按照母親的意思，達到“最好”就了。

可是“最好”，對他個人而言，就一定是好的嗎？

即便楊斯堯從來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他也知道不是這樣的。

對于一個人而言，“最好”的便是最適合他的。很明顯，現在國收分最高的專業，并不一定就是最適合楊斯堯的。

可他究竟適合什麼呢？

楊斯堯拿出了做數學理題的神，一步一步的在心里推導下來。他悲哀地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他究竟適合什麼。

如果只是單單的不知道適合什麼，那倒也罷了。他像黃閃閃那樣，有個喜歡的目標去追求，也不錯，可更悲哀的是，他發現，他連最起碼的喜歡的東西都沒有。

人人都有想要的，就他沒有。楊斯堯非但沒有一種無無求的喜悅，反而替自己到悲哀起來。

以前的歲月當中，他一直都被班上的同學排孤立，現在好不容易能在周月年的帶領下融班集，有了那麼幾個說得上話的同學，楊斯堯本來以為自己跟他們之間沒有多大的區別了，可誰知道，這麼一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卻把他給砸懵了。

他發現自己跟那些同學還是不一樣，又好像再一次的，被他們排斥在了外面，不管他用盡多努力，都融不進去。

正好方飛過來周月年的零食，楊斯堯見了，連忙一把拉住他，“我有事問你。”

方飛咬開果凍包裝，呲溜呲溜地吸起來，“啥？”

楊斯堯正道：“你將來想去哪個學校，念哪所大學，什麼專業？”

“不是吧楊大神，周月年一天到晚不干人事兒就算了，你干嘛要跟著一起學壞？”

聽到方飛這麼說，楊斯堯這才記起，周月年今天下午當著他埋汰方飛的那番話，臉上頓時有些訕訕的。

不過方飛可能是被周月年黃閃閃們幾個欠的打擊慣了，這麼來了一句之后，就非常自然的接口道，“我哪兒能選學校，都是學校選我好吧，哪個學校愿意要我我就去唄。”

楊斯堯：“……”

如此自暴自棄，看來今天下午周月年說得還真沒錯。

“你除了這個，難道就沒有自己想去的學校嗎？”

“我想去清華，想去北大，人家要我不嘛？”方飛用一種“你怎麼傻了”的眼神看了楊斯堯一眼，又在周月年屜里薅了一包牛干，打算離開。

誰知才剛剛轉，又被楊斯堯給拉住了。

他非要問個所以然來。他就不信，除了自己，大家都是有目標的人，“說正經的，難道你就沒有自己特別想去的學校，特別想學的專業嗎？”

方飛轉頭看向楊斯堯。

饒是神經大條如他，也察覺到了楊斯堯這會兒的不對勁兒，“楊大神，你今天究竟是了什麼刺激？怎麼一上來就問我這麼上進的話題？該不會是周月年那個神經病波及到你了吧？跟你當了幾個月的同桌，連帶著連你的腦回路都改變了。”

楊斯堯被他問得一滯，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把他糊弄過去。

在他心里有一個角落，約覺得，假如他不定個目標，沒個向往，就不配跟周月年當朋友。這話說出來實在蹊蹺，況且也不符合他一向狂拽酷炫的人設，楊斯堯也只敢在心里這麼認為，旁人面前是一句話也不敢提的。

年的心思如此微妙，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在心底那些幽微愫，究竟從何而來指向何方，只是約地跟著覺走。那麼多年培養起來的邏輯思維能力，這一刻在所謂的覺面前潰不軍。不管他績再好，邏輯思維能力再強，面對這種事，楊斯堯自己也找不到答案。

見方飛死活不肯回答，楊斯堯激將道，“你一直顧左右而言他，該不會是你怕告訴我了，將來你又沒考上，面子上過不去吧？”

“怎麼可能！”方飛立刻來興致了，一屁坐在楊斯堯前面的那個位子上，轉過來看他，“我跟一般的人不一樣，黃閃閃致力于遍天下鳥，徐姣為了生活想當老師，我就獨特了。”

方飛微頓，見楊斯堯果然湊過來聽他的高論，這才慢悠悠地說道，“我想繼承家產，躺在床上收錢。”

楊斯堯一把將方飛放在他課桌上的手臂揮開，“讓讓，我要學習了。”

方飛反倒來了興趣，“你難道不想嗎？我以為這是每個人都想的呢。”

方飛可能對其他人的上進心有誤解。

并不是每個人都跟他一樣。

見楊斯堯不理他，方飛有些憾地著臉說道，“要不然，當個小白臉也行。被富婆包養就算了，富婆太老了，要富蘿莉。”

楊斯堯看著方飛那張痘痘疊痘痘的臉，第一次覺得，有的時候不是你能不能的問題，而是你敢不敢想的問題。

像方飛，他就很敢想。

方飛說了半天，都得不到楊斯堯跟他同流合污，意興闌珊地站起來打算離開，沒想到，楊斯堯再一次住了他。

方飛快被他煩死了，“楊大神，你是不是被周月年傳染了？你現在比還煩。說吧，又有什麼事？”

楊斯堯抿了抿，“你都說了黃閃閃和徐姣想要學的東西，那周月年呢？”

“你不知道？”方飛吃驚得眉都快飛出去了，“你跟周月年坐在一起這麼久居然不知道？”

楊斯堯莫名地看著他。

他應該知道？

“我們全班都知道周月年想當殲擊機飛行員，你沒見用的東西看的雜志全都跟這個有關？”

殲擊機飛行員，還是孩子……

這個想法，聽上去的確很酷，也很難，但不知道為什麼，是聽聽，就覺得很熱。

像是周月年能做出來的決定。

老師在上面講課，楊斯堯走了個神，轉過頭來小心打量了一眼側的孩子。

桌上擺著的筆記本，上面著許多打印出來的殲擊機紙，中筆也是飛機的樣子，就連今天穿的服，都是一件軍綠的飛行員夾克。

他如果注意一點兒，應該早就發現了。但，怎麼就忽視了呢？

楊斯堯想了會兒，沒有想出個結果來，最終只能歸結到，可能周月年的爸爸是飛行員，他自然而然地認為周月年是了父親影響吧。

下了晚自習，送走了黃閃閃，他們兩個還能單獨走上一段路。

夜風吹來，有開到尾聲的金桂趁著夜風送來甜香，莫名地讓人多了幾分繾綣思。

一向喜歡說話的周月年這會兒難得的安靜，路過一棵桂花樹，跟吸了貓薄荷一樣，跳起來一把抓住一樹干，猛地一晃，滿頭花雨灑下，楊斯堯猝不及防，上頭上，到都是桂花的味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周月年上輩子可能是愁死的，所以這輩子迫不及待要把上輩子欠的笑找回來，笑點低得令人發指。

見楊斯堯站在樹下不吭聲，周月年以為他生氣了，訕訕說道，“好啦好啦，我知道這個作沒素質的，我以后不這樣做了，走了走了。”

說著就要往前走去，楊斯堯突然住，“周月年。”

轉過，“嗯？”

尾音上翹，莫名有些不屬于這個年紀的人。

楊斯堯抿了抿，突然就覺得等下要開口的話沒了底氣。

見他不說話，周月年又偏了偏頭，楊斯堯深吸了一口氣，“周月年，我以后去做殲擊機飛行員行不行？”

“嗯？”周月年沒有細想，只是隨口說道，“你媽讓你這樣做嗎？”

雖然只見過他媽媽一面，但也大概知道，楊斯堯的媽媽是個什麼樣的人。這樣的媽媽，會允許嗎？

的話，像是一針，瞬間破了楊斯堯鼓起來的氣球。他立刻癟了，郁悶地“嗯”了一聲。

“別泄氣了，就算你媽同意，你也不太可能當飛行員的。”走過去，出手比劃了一下自己和楊斯堯的高差距，“你還要長吧？人家殲擊機飛行員不能太高的。”

說完，就真心實意地愁起來，“唉，我要繼續長也不行，再這麼長下去，我連檢都過不了。”

楊斯堯看著，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畢竟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嫌自己太高的。

但馬上，周月年就跳起來，“不過沒關系，要是我高過不了，我就去造飛機，搞航天工程，一樣可以實現我的愿。”

喜氣洋洋的樣子染了楊斯堯，他沖口而出，“那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