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過寒冬,生病,被俘,江婉心中不是沒有一怨懟,但藏得很好,順著皇帝的話頭,道:“不止兒媳明白父皇的苦心,王爺同兒媳一樣,念父皇的恩德。”
皇帝顯然不信,他嗤笑一聲,“他?罷了。”
“淮翊親手挖的筍?來,拿來給朕嘗嘗。”
兒子忤逆不孝,好在孫子是個知禮懂事的,皇帝不想提糟心的陸奉,但對陸淮翊的疼人盡皆知。
這盤筍是臨時府中的廚子炒的,從齊王府到皇宮的路程,早涼了。皇帝比陸奉這個親爹給面子,嘗了一口,夸道:“不愧是朕的孫子,連挖出的筍都鮮可口。”
江婉笑道:“這孩子心里惦記您,把最的攏起來,誰都不許,單只留給皇爺爺。”
“王爺都心生妒意呢。”
皇帝眉一豎,一雙虎目炯炯有神,“豈有此理!他自己不孝,還不許朕的孫兒獻孝心,罰他輕了!”
終于把話頭扯到陸奉上,江婉克制住心頭的怯意,連忙道:“父皇息怒。兒媳……雖為王爺之妻,有自賣自夸自嫌,但兒媳不得為王爺說兩句公道話。”
“王爺那個脾氣,您也知道,全上下骨頭和最。他心中把您視為君父敬仰,萬萬沒有不孝忤逆之心。”
皇帝的臉逐沉下來,帝王袞服上的龍首怒目圓睜,不怒自威。
江婉定定心神,繼續道:“王爺本就是斂的子,前些年傷了,越發沉默寡言,他心中所想,非以言表,而以行踐。”
“與突厥一戰時,王爺先士卒,上的傷口麻麻,兒媳都數不過來。我實在心疼,勸他惜自己,王爺反而數落兒媳婦人之見。”
“他道:‘父皇當年勇冠三軍,我承蒙父皇重托,膺此大任,豈能畏首畏尾,墜了父皇的威名!’”
江婉低垂眉目,皇帝高坐上首,看不到臉上的神,只能看見烏黑的發頂。
“王爺對您敬仰萬分,他在戰場上浴殺敵,不僅是為了朝廷,更是為了您!有道是先行后言,王爺不如旁人能言善辯,兒媳卻不忍他吃這個啞虧。”
皇帝久久不語,忽然,他重重冷哼一聲,“你還是來求,巧言令,江氏,你大膽!”
江婉再次跪下來,低聲道:“兒媳所言句句肺腑,您掀開他的襟看看,就知道兒媳所言非虛。”
“朝堂上的事,我不懂,王爺惹您生氣,他該罰,兒媳從未想過求。今日來皇宮,一來許久不見父皇,兒媳想給您請個安,磕個頭。二來淮翊所托,給您送盤筍尖。”
“皇宮山珍海味,自然不缺一盤吃的。但淮翊說您近來胃口不好,這筍爽口,希您多用些。”
帝王之威雷霆萬鈞,在皇帝銳利眸的注視下,江婉緩緩從懷中取出一對兒護膝,雙手奉于前。
苦笑一聲,道:“突厥苦寒,王爺疾難愈,日日此折磨。好歹……他系上這個,請父皇恩準。”
這對兒護膝是江婉臨行前隨手塞的,恰好是暗紅,和的有幾分像。
陸奉現在走路看不出瘸的痕跡,連皇帝都差點兒忘了,他這個人聞風喪膽的兒子,有殘缺。
皇帝驀然想起他剛摔斷時,往外倒的那一盆盆水;又想起二十多年前,他的生母一頭撞死在敵人寒刃下,上全是,用盡最后力氣哭喊道:“王爺,救救我們的孩子!”
皇帝那顆冷的心,忽然覺痛。
***
養心殿門口,陸奉眸凜然,神冷峻,即使跪著,也一副睥睨天下、唯我獨尊的氣勢。
怪不得皇帝看見他就來氣,他的腰背筆直,一點兒看不出認錯的悔意。
陸奉心里盤算著時辰,按照皇帝的脾氣,他做好了跪個兩三日的準備。已經一天一夜,石板路膈得膝蓋發疼,陸奉面不改,唯獨擔心府中的妻兒。
在他出京的大半年,陸淮翊長進不,他不擔心他。可他的妻子向來膽小弱,估計嚇壞了吧?
他該和說清楚的。
陸奉擰眉沉思間,抱著拂塵的太監匆匆而來,氣吁吁道:“王爺王爺,圣上有旨,免了您的罰。”
“你們幾個沒眼力勁兒的,快,把王爺扶起來。”
第103章 都聽你的
幾個侍對視踟躕著,不敢近陸奉的。陸奉面無表地站起來,跪了一夜的膝蓋鉆心地疼,他步伐緩慢,朝文華殿方向走去。
“噯,王爺,您走錯了,西華門在這邊。”
方才來宣旨的太監躬著子,臉上堆著笑,道:“圣上心疼您,吩咐奴才們直接送您回府,不必再跑一趟。”
這太監會傳話,其實是皇帝不想看見陸奉,怒道:“那逆子回去反省,什麼時候知錯了,什麼時候來見朕!”
陸奉微微一頓,看向把腰彎地跟蝦米似的太監,“出了何事?”
只經過一夜,皇帝定然沒有消氣。
太監陪著笑,道:“今兒個一大早,王妃娘娘進宮覲見,不知怎麼說了圣上,現下王妃娘娘正在西華門外
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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