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時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好在韋夫人忙著檢查了半晌，到底也沒尋出盈時半個錯來。

只能出虛虛的笑意，看著盈時瑩白的面孔，言不由衷誇讚：“倒是個有耐心的好孩子，瞧你這一筆簪花小楷寫的卻是難得藏鋒出，只怕……心裡也是個藏著厲害的。”

這話無非就是明指盈時心思深沉，心裡記恨著。

盈時被這般兌，眼睫輕一時間沒忍住就回道：“舜功死的那般淒涼……媳婦給他抄的往生經若再不厲害些誰知能不能起作用？保佑他順利投胎去？”

往生經起不了作用，那就是投不得胎。

終日為被困在人世間的孤魂野鬼——

那可是韋夫人的兒子，唯一的兒子……聽了盈時這般說，搖著扇子的手都停了下來，保養得宜的指節止不住抖。

急急吸了兩口氣，神一冷，卻是再不聊這話：“佛經我替你放去小佛堂里供著，便當是你這個妻子給他的一點意。”

盈時緩緩應是。

“多謝母親。”

“還有一事——”

盈時一聽見這話，就知曉事兒又來了。

“下月是老夫人壽辰，府上說是不大肆辦，可聽著老夫人的意思是想藉此次機會，替公爺相看未來你那大嫂。那日各個公侯府邸，藩王，皇室宗親……來人只怕不。”

盈時聽出韋夫人話里話外心急的意思。想來可不是？

若是大嫂真的進門，憑著老夫人偏心的勁兒，別說與蕭瓊玉，便是大夫人二夫人，爭的要死要活的掌家之權拱手就要吐出來。

韋夫人心裡能樂意才怪了。

盈時只當作沒聽出的話外之意，含糊著說：“老夫人壽宴是喜事兒，可媳婦兒卻是新寡，那日媳婦兒只怕湊不上熱鬧了……”

不管你什麼意思，是要我當你槍炮去充當先鋒，還是什麼旁的意思，自己就一句話，不摻和，沒空。

韋夫人面上假笑都扯不出。

原以為自己這些時日給立規矩，該懂事了一些，今日自己給桿子，若是個聰明的媳婦兒自然是上桿子爬過來——這個媳婦兒半點沒眼力見兒，只想著一門心思躲避！

韋夫人心中很是惱火，語氣惻惻：“湊不上熱鬧，怎會湊不上……去年侄兒媳婦門，可是親手繡的一張松鶴屏風在老夫人宴會上大放彩，十分得老夫人喜歡，如今還擺在房裡。今年也是你第一年進門，縱是新寡，還不能獻自己一份孝心？”

盈時：……

“老夫人素來偏心老大，如今你大嫂還沒門，等你大嫂門就更沒你什麼事兒了！莫說是你，就連我管家之權都要移給……我若是你，甚至急的吃不下睡不著！”

盈時：……

“壽禮的事兒母親都給你想好了，你便給老夫人繡一張萬壽圖去定然錯不了。可要好好準備，你是長房嫡媳，可切莫比旁的房裡的媳婦差了。”

盈時聽了，險些一口氣咽不下去。

如今離老夫人壽辰只剩下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偏偏如今才說？

原以為韋夫人折騰自己不過是幾日罷了，時間久了自然就懶得管了。

可如今瞧著，這日子一天天過的都像刀子磨。一日請安三回，日日提心弔膽戰戰兢兢的生活，偏偏韋夫人還變本加厲，恨不能整死自己一般。

繡活兒，可不會！

老天爺既然重來，是要報仇來的，可不是給仇人繼續著臉當奴才來的……

……

盈時滿疲憊踏回了晝錦園。

這些時日每回都是這般，白日去的時候乾淨明，晚上從韋夫人院裡回來就像是渾沒了一的氣神，整個人神萎靡。

一回晝錦園，躺去了貴妃榻上便睜著眼睛一眨不眨，像是在發呆，像是在思考。

總之，覺得這日子繼續這樣過下去，自己得涼。

桂娘不明所以，見這副樣子心裡害怕的：“又是如何了？可是佛經抄的不好惹夫人罵了？”

盈時仰面躺在塌上，一頭烏髮堆積在枕下，看著天花上妙絕倫的蒙塵，往日總是帶著笑的角如今是一點兒都笑不起來。

桂娘一瞧這副模樣就知曉這是在韋夫人院子裡了大委屈。心疼的厲害，卻也只能替著盈時難過：“您是媳婦兒，生來矮了一頭，便是真不占理也沒人敢說。只怕是在旁了委屈，轉頭就來折磨您！”

盈時聽了桂娘的話，腦中忽地清明過來許多。

猛地從塌上坐起。

韋夫人如何折騰自己都不會有人手，這是婆媳間的事兒。

卻也是因為自己人微言輕，了委屈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若是——若是韋夫人了都不能的呢？

……

當初梁家扶靈遇襲之事事關朝廷，被層層封鎖，知曉其中之人之又。

可顯然，世上沒有不風的牆。

一點點的蛛馬跡，一點點的傳聞在有心人推波助瀾之下，沒幾日便傳去了韋夫人耳里。

……

晌午時分，夏蟬立在樹梢，曳著惹人厭煩的鳴。

正是最悶熱的時候，盈時房裡四角都擺了冰，冰塊滴答滴答融化，沒底下水盆之中。

盈時依舊從睡夢中被熱醒。

起了一張帕，敷蓋在汗津津的脖頸上。

春蘭念叨著這等惱人的日頭，邊往盈時鬢邊簪了一朵白玉蘭簪，一新作的白滾邊煙羅綺雲擺垂落，薄施黛，麗無雙。

一切本都是再正常不過的日子，等再過會兒功夫，就要起往韋夫人院子裡去問安。

可這日變故突生，隔著花窗，盈時忽聞廊外喧鬧。

人聲嘈雜，腳步聲慌，像是來了好些人。

“什麼事兒？”室中幾人怔松間，桂娘朝外喊了一聲，不見回答，當即就要出去看看。

可房裡人還沒出去，房門已被推開。

韋夫人在僕婦簇擁下踏盈時房裡。

韋夫人還算心平氣和，著所有的緒撇了一眼盈時邊的婢。

“婢子們都出去，我有事要問你。”

這話莫說是盈時聽到了裡頭風雨來的味道，便是桂娘春蘭香姚三個，一聽也是眼皮直跳，暗道不好。

心道只怕韋夫人是來尋事兒的。

“夫人，我家娘子年輕不懂事兒，若是有什麼事兒與我們這等做婢子的說便是。”桂娘邊說著，邊悄悄往盈時與韋夫人邊進了兩步，若是真出了什麼事兒，也能早些反應過來攔在盈時面前。

盈時心中早有猜測，可不想韋夫人反應的如此快——尚且只是聽了一些傳言，韋夫人就篤定自己犯下醜事不？

見到韋夫人這幅帶著僕人前來質問自己的模樣，盈時忽地覺得沒意思，沒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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