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他沒有憤怒地咆哮，也沒有放下狠話，只有失。

他沒想到，沈知竟然真的和傅南風如此親，公然在大街上相擁，還是在拒絕他的那個夜晚之后。

冷靜下來后，他才回想起剛才好像是錯把油門當了剎車，可他怎麼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

他又試了試，不對，好像是剎車出了問題......

轟——

當汽車失控，即將撞向一對父子時，賀云深急調轉方向盤，徑直沖向了一旁的護欄。

一瞬間，他看到了車禍中喪生的父親賀廷。

“爸？”

賀云深驚恐地喊道，“爸爸不要……”

記憶如水般涌來，那年賀云深才8歲。

賀廷的車在山路拐彎，因剎車失靈，一頭栽進了百米高的山崖下。

在汽車墜海前，賀云深被甩出了窗外。

咕嚕咕嚕。

眼看著車被海水一點點吞沒，他只能忍著劇痛，無助地哭喊，卻什麼也做不了。

“爸爸……”

稚的聲音在海風中消散。

那時的他，親眼看著父親上了那輛有問題的車。

可年的他，本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只是像塊牛皮糖一樣黏著父親。

“爸爸，你要去哪里？我跟你一起！”

賀云深仰著小臉，眼中滿是依賴。

賀廷的背影僵了一下，隨即轉過，蹲下來，輕輕了賀云深的腦袋，出一笑容：“云深乖，爸爸要出去辦點事，很快就回來。”

看著父親疲憊又哀傷的神，賀云深覺得有不好的事要發生，倔強地說著，“不，我要跟爸爸一起去。”

“怎麼，連爸爸的話都不聽了？”

賀廷假裝生氣，輕輕敲了敲他的額頭。

他一向寵這個兒子，去哪兒都帶著，可今天不行，他要去確認一件關乎家庭的大事。

這時，那個陌生又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賀廷，你想不想知道你老婆此刻在哪里？想知道就來金樹灣。”

賀廷皺了皺眉，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帶上賀云深。

“那好吧，但你要答應爸爸，出去別跑，要聽話。”

“嗯！”賀云深用力點頭，臉上出了笑容。

一路上，賀云深乖乖地坐在后排玩玩，賀廷卻心不在焉，雙手握著方向盤，指節泛白。

“爸爸，要專心開車哦！”賀云深聲氣地提醒。

賀廷過后視鏡，看著兒子天真的模樣，勉強出一笑容：“好的好的，收到！”

賀云深又低頭玩起了玩飛機，里念念有詞：“爸爸我來救你了！”

賀廷看著后視鏡里認真玩耍的兒子，角不自覺地上揚，可很快，又被憂慮取代，繼續專注地開車。

汽車翻過一座座山頭，來到了蜿蜒曲折的下坡路段，山下是深不見底的海水。

“爸爸，我們去哪里？”

賀云深稚的聲音從后座傳來。

賀廷沒有回頭，淡淡地說：“去一個人多好玩的景區。”

“媽媽也在那里嗎？”

賀云深的話像一道驚雷，賀廷驚出一冷汗，自己什麼都沒說，孩子怎麼會知道？

“爸爸……”

賀云深言又止，嘟著繼續玩玩。

“怎麼了兒子？”賀廷心不在焉地回應。

“爸爸你什麼時候換車啊？”賀云深眨著大眼睛問。

賀廷勉強笑了笑：“怎麼了？我的寶貝兒子想坐新車啦？”

“沒有，這輛車，壞了。”

賀云深擺弄著玩車說。

賀廷以為他說的是玩，也沒在意，只當是孩子覺得車舊了就是壞了，全然不知這是兒子無意識的提醒。

“好，爸爸回去就換新車！”

賀廷看著開了十五年的車，慨萬千。

賀云深的聲音歡快，他將腦袋探出窗外，著山間的風。

“爸爸，太快了，開慢點，被警叔叔抓到，可是會罰款的喲！”

起初，賀廷沒覺得異樣，這條山路車，開快些也正常。

“云深，不要把頭手出窗外，太危險了，爸爸要關窗戶了。”

賀廷一邊說著，一邊想著那個陌生電話里的威脅。

電話那頭，一個輕佻的聲音傳來：“賀總，我送您的大禮還滿意嗎？”

接著，一段音頻發了過來，里面是嘈雜的沙沙聲，隨后是不堪耳的男息聲。

“嗯～快點兒，我不了了……”

“寶貝兒，我比那賀廷怎麼樣？”

賀廷聽得出來，那人的聲音正是他的妻子王慧娟。

“賀廷，你想不想知道你老婆此刻在哪里？想，就來金樹灣。”

賀廷本不屑理會，可一想到視頻里的聲音，又想起妻子近來的古怪舉，心里涌起一不祥的預。

平時出門都會帶上孩子，可最近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還把賀云深丟給他或者鎖在家。

無論真假，他都決定去金樹灣一探究竟，反正明天要出國，正好把賀云深送過去。

“爸爸，車速太快啦！”

“爸爸我害怕……”

賀云深的呼喊，賀廷完全沒聽見，他還沉浸在那段音頻的震驚與憤怒中。

等他回過神，發現車子正飛速向下沖。

“爸爸，剎車！”賀云深帶著哭腔尖。

賀廷這才猛地踩下剎車，卻發現剎車失靈了。

怎麼回事？

剎車怎麼會失靈！

賀廷慌了神，后的賀云深已經被嚇哭。

“云深別怕，爸爸馬上就讓車子停下來……”

嘭！一聲巨響，汽車撞破欄桿，沖下了百米高崖，朝著海面墜落。

賀廷拼命解安全帶，卻怎麼也解不開，安全帶像是被焊死了。

千鈞一發之際，他用盡全力氣，轉過，拎起賀云深，借著慣將他扔出了窗外。

轟隆——

汽車墜海里，很快就被海水淹沒。

“爸爸，不要！”

賀云深摔在崖邊，滾了好幾圈，渾是傷。

他沖著海里的父親哭喊，卻只能看著父親被海水吞沒……

“爸！”

醫院里，昏迷的賀云深猛地從病床上驚坐起，額頭上綁著紗布，豆大的汗珠混合著鮮滾落。

“云深，你終于醒了！”

周琴見他醒來，猛地撲進他懷里，哭著說：“你嚇死我了，我以為你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賀云深茫然地看著四周，一切都那麼陌生。

他記得自己在父親的車里，車子沖進了海里，怎麼突然就躺在醫院了？

“云深，你是做噩夢了嗎？”周琴關切地問。

原來是場噩夢，可那場景太真實了，就像重新經歷了一遍。

那場車禍是他心里永遠的痛，如果他能早點明白，父親就不會開那輛有問題的車出去。

當初，他看到有人在父親車上搗鼓，他們卻說是在修車。

如果沒有那場車禍，他的人生不會是現在這樣……

可是修車的人，明明是母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