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地的聲音，疼得陳桉都忍不住蹙眉。

“沒過年呢，給你爹行什麽大禮。”應倪抱著胳膊，居高臨下地道。

時飛宇從地上爬起來，沒臉看周圍人的反應，笑著道：“過分了啊，再鬧就真要收拾你了。”

語氣帶著幾分警告，但攏肩膀的作還在哄。

應倪最煩人聽不明白話，也不玩擒故縱那一套：“誰跟你鬧了，我是要分手，分手懂嗎？”

說完把放在桌上的球拍扔在地上踩兩截，邊扔垃圾桶邊朝時飛宇的朋友拋了個眼，聲音滴滴的：“要去吃個夜宵麽？”

啪嗒一聲，折斷的球拍撞垃圾桶，時飛宇的自尊也跟著碎了。

怎麽能在大庭廣衆之下勾搭他的朋友？！他拳頭，瞋目切齒：“應！倪！”

和時飛宇的難過、氣憤不同。應倪一臉輕松，甚至還在歡快地笑。

害怕倆人打起來，男生拉住時飛宇，生圍著應倪往前走。一陣混後，大家紛紛散去。羅瓚墊著腳尖看熱鬧，陳桉走到茶幾前，彎腰撿起沙發底下的書。

瓜子殼散落在上面，他拍了拍，用袖幹淨，拿在手裏隨著人群走出KTV。

他和羅瓚走到最後面，走出小區時，羅瓚說他肚子疼，找個地方上廁所。

等待的時間裏，陳桉站在路燈下翻起書來。

車輛往來穿梭，街燈連接片，在喧鬧繁華的都市，他的心境像腳邊拉長的影子般，深邃而沉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旁響起腳步。陳桉以為是羅瓚來了。于是合上書皮，擡起眼。

“看啊，為什麽不看，我都買票了。我是想看電影，不是非要和他一起看電影。他本就沒搞清楚重點。”生皺起眉頭，單手抱胳膊，在原地走來走去地對著電話那頭的人吐槽。

說完這句蹲了下來，無地摧殘從地磚夾中冒出來的野草。陳桉垂下手，書在腰側倒映出廓分明的長條形影子。

他了下帽檐，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裏，連呼吸都在了夜裏。

“啊，誰讓他分手了還拉拉扯扯，活該摔個狗吃屎，丟臉的反正不是我。”應倪拔出最後一草，用草尖地上的小石子。

不知道聽到什麽，陳桉餘瞥見突然站起來，因為無法理解而變得有些激：“瘋了！我為什麽要在乎他的！”

“都說了，他和他那兩個朋友有病……怎麽有病？你別管，反正有病！”

那天和餘皎皎還有時飛宇一行人逛商場，先上完廁所出來，恰好聽見時飛宇的朋友在背後議論餘皎皎。

A讓B去追餘皎皎，B說餘皎皎長得不行，A哼笑道：大屁大就行。

應倪當即翻了臉，因為餘皎皎在場，不好明說。反正一個下午加晚上都沖那倆男的甩臉。時飛宇不了，拉到一旁問怎麽了，應倪一五一十告知，并讓他和這倆人絕。

時飛宇哎一聲，說他們一向這樣，打炮而已，人很仗義的。

時飛宇要和誰朋友管不著，但不想和爛人呼吸同一片空氣。

看在時飛宇生日的份上，在KTV裏忍了又忍，結果時飛宇為了他們鴿了八點去電影的事。

分個手而已，沒打死他都算好的。

陳桉見應倪越說越生氣，收回視線，垂眼看手表，八點四十五，直達學校的公車還有十五分鐘停運。他往後看了眼，羅瓚還沒來。

然後就這樣一直著出口等待。

直到聽到旁人不耐煩地說掛了，才下意識轉。

兩道視線穿過昏黃的路燈對上，陳桉表不變，應倪微擰了下眉頭。

應倪比陳桉先收回目，可能是不想搭理，也可能是戴了帽子沒認出。目撞後，應倪一直偏頭看另一邊，後腦勺對他。

相安無事後，陳桉繼續低頭看書。過了一會兒，一道刺眼的車燈打來。應倪站起來，了膝蓋。陳桉知道是接的司機到了，因為那是一輛豪車，司機搖下車窗小姐。

總算要走了，陳桉收回餘，繼續翻頁。然而剛看完第一行，拉開車門的應倪惡狠狠地瞪來：

“看什麽！挖你眼睛！”

然後就是一聲“怦——”

車門摔上。

直到黑夜裏揚起的車尾氣徹底散去，陳桉才掀起眼皮看向轉角的街頭。

而與此同時的車。

司機吳叔叔問剛才怎麽了，那個男生是同學還是陌生人。

應倪忙著拉黑時飛宇的聯系方式，以及刪除q`q空間所有和他有關的說說。

“沒怎麽，不認識。”刪完後，應倪了個懶腰，“他一直看我，煩得很。”

吳叔叔擔心起來：“在外要注意安全，要不電影就不去看了？”

“不行，我要去。”應倪執拗。

司機拿沒轍，想著等會兒只好在電影院外面等著。

羅瓚跑著出來的，見陳桉還等在原地，頓松了口氣。

他沒有手機，怕陳桉先走了。

“你有沒有事？”陳桉掃向他肚子，廁所上了近半個小時，羅瓚要再不來，他就要去找人了。

羅瓚揩著汗水說：“我沒事，早就上完了，公廁出來遇到時飛宇，他喝醉了，錢力和薛鳴飛幾個把他架著，拖不，我去搭了把手。”

聽完描述，陳桉微蹙眉：“確定不是酒中毒？”

“不是。”羅瓚解釋：“他那個朋友說他喝多了就這樣。”

他們邊說邊往公站走。陳桉又問：“喝多了怎麽不待在家裏往外跑？”

提到這個，羅瓚就想冷笑：“他找應，邊吐邊哭著要找複合。”

當時的景是：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勸解時飛宇，好話歹話都說盡了，什麽“應倪也就那樣”“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更乖”“絕對躲在哪裏痛哭流涕後悔分手”以及直接罵時飛宇是窩囊廢。

然而時飛宇什麽也聽不進去，就知道掉眼淚，失魂落魄地重複一句——

“我要去找應倪，我就要去找！”

把大家急得團團轉。

“不知道有什麽好的，除了漂亮，一無事。”羅瓚難以理解，想了想，偏頭找陳桉尋求認同：“你覺得呢？”

公車在這時停站，氣剎的聲音響起。門隨之打開，問題也留在此刻。

陳桉走在羅瓚後面，將卷好的零錢塞進明箱子裏，轉過頭，發現旁邊的羅瓚一直盯著他，似沒有回答不罷休。

他自然而然地想起十分鐘前，和應倪視線對上的瞬間。

月在後灑開，鋪一層朦朧的背景，將冷致的五染了和調。

于是恰到好的距離，明暗適宜的線，陳桉第一次見有人到失真。

夜間公空位很多，陳桉掠過他往前走，“漂亮，其他就不知道了。”

羅瓚對這個回答并不滿意，追上去，“你不覺得腦子笨，人品有問題嗎？”

今晚從班長口中得知了孫超借錢的事：應倪不是勒索，是催債。

所以陳桉還真不清楚人品怎麽樣。

不過，今天倒是看明白了另外一件事。

傻的從來都不是應倪，是覬覦玫瑰的過路人。

他不傻，所以一切都無關要。

……

回憶被打火機砂的聲響打斷。

菜比想象中上得還要慢。等待的空隙裏，陳桉見應倪了一支又一支，在點第四支煙前，他問：“什麽時候學會的煙？“

“不記得了。“應倪緩緩吐出煙霧，臉頰逐漸變得模糊。

陳桉：“煙癮大嗎？”

應倪：“一般。”

陳桉：“一天一盒？”

應倪：“嗯。”

字越回答越，陳桉沒再問，沉默地看著煙。

應倪抖了抖煙灰，看向玻璃窗外。不喜歡聊天，尤其是毫無營養的客套話題。和“你吃飯了嗎？”“吃的什麽？”一樣，讓人提不起興致。

不過提到煙。忽然想起那天同學會陳桉被衆人打趣的場景。

在遞煙被拒後，班裏曾經最玩的二世祖調侃道：“陳總，你還是不是男人？”

陳桉笑著反問：“我怎麽不是男人。”

“男人怎麽能不煙呢！”

“我不會。”

“吸氣吐氣會吧？簡單得很，”他往陳桉邊塞，得意道：“貨，外面買不到的。”

陳桉推開二世祖的手，雖然還在笑，但語氣了些：“不煙，酒可以喝兩杯。”

之後，就再也沒有人給陳桉遞煙。

甚至不在他面前煙。

當時應倪心想，這些人可真會曲意逢迎的。

又過了一會兒，在應倪不懈地催促下，服務員終于開始上菜，他視線落在桌面，提醒道：“麻煩把手機收一下，別弄髒了。”

聞言應倪撈起手機，習慣地解鎖，隨便劃拉兩下後，又鎖上扔進包裏。

這家店很特別，上菜一次上完。

在這段不算長也不算太短的時間裏，應倪不自覺又開始發呆，直到服務員說請慢用，才回過神來。

而後隔著服務員倒茶的手臂，很突兀地問對面：“你有周斯楊微信嗎？”

其實不必問的，事業功、一向好同學作態的陳桉一定和周斯楊有聯系。

并且，應倪模模糊糊記得他們談時，兩人認識，好像經常一起打球。

早把周斯楊拉黑了，周斯楊極有可能換了號碼。問餘皎皎不如問一看就嚴實且對這種八卦毫不關心的陳桉。

怕陳桉不記得，應倪又補了信息：“我前男友。”

陳桉緘默了一瞬，語氣莫名有些冷淡：“你有很多前男友。”

那些都算不上，小孩子過家家，應倪正道：“1班的，我倆談得最久，有微信嗎？”

話音落下，服務員同時直起離開，兩人視線倏地變得毫無遮擋，清晰而直接地對上。

陳桉看著滿臉期待的應倪，用平淡的語氣撒了一個他都覺得荒謬可笑的謊言。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