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 這事,總是當局者迷……
扛……起來?
裴蕓面錯愕, 雖知誠王妃頗有些氣力,但絕想不到作為子,這般力大無窮, 確實……令人震驚, 可不輸給男兒。
程思沅紅著臉赧赧道:“我也不想如此, 時我也確實弱多病,後來被送回了老家,祖母祖父整日用滋補的湯藥養著,不知怎的就養出了這蠻力。我本藏的還好的, 不想那日, 殿下聽聞我與那妾生了爭執, 唯恐我被欺負,趕來幫我, 結果看到了那樣一幕……”
裴蕓咬著,頗有些忍俊不, 這可不怪誠王, 他怎能想到他捧在懷裏悉心照顧的貓兒,實則是只生得憨態可掬的老虎, 怕不是一掌就能拍死他。
實在沒忍住想象起來,縱然努力在憋, 到最後到底還是不厚道地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程思沅的腦袋頓時垂得更低了,“我也知我不該騙殿下,我同他道了歉, 可他好生氣,如今滿京城都知道,他想與我和離,他不要我了……”
見誠王妃啪嗒啪嗒掉了淚, 裴蕓笑不出來,也不好再笑了,遞去帕子,安道:“讓我瞧著,誠王當只是氣話,指不定過幾日就好了。他若真的生氣,就算有貴妃娘娘攔著,也改變不了他的心意,早就與你和離了,是不是?”
程思沅思索半晌,好似是這樣,聽到那和離傳聞時,只覺天都塌了,都已準備好收拾行李離開王府,但等了這麽多日,卻依然沒有任何靜。
噎了一下,點了點頭,這才止了哭擡手去拭眼淚。
見勸住了,裴蕓又道:“時辰還早,誠王妃不若用了午膳再走吧。”
讓瞧著,這事不過是小夫妻鬧鬧別扭,算不得什麽大事。還能這般吵吵嚷嚷的,終究是有在,未涉及生離死別、海深仇,哪有什麽過不去的。
此時,澄華殿書房。
李長曄劍眉蹙,聽著耳畔“三哥,三哥”跟念咒一般,終是不耐煩地擱下手中湖筆,沉眸看去。
他本就因著手傷而迫不得已用左手書寫,但因左手不便,理案牘政務都慢了許多,加之新法推行不順,有員利用其中中飽私囊及夜間夢魘頻頻,這幾日可謂筋疲力竭,卻還要聽他這四弟在這廂念叨不休。
太子縱然再好的脾也控制不住。
“看你這麽閑,不若孤請旨讓父皇給你派個監察的差事,去瞧瞧大昭各地新法推行的效,可好?”
誠王一下閉了,垂下眼眸,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李長曄低嘆了口氣,了眉心,“所以,你說了和離那話,如今又後悔了?”
“我……我那是一時氣急。”誠王道,“換了三哥你遇到這事,難道不氣嗎?我一直以來覺弱,保護,唯恐被人欺負了,敢不但力大如牛,飯量也好得很,皆是演給我看的。一想到從前逢打雷下雨的,我便抱著,哄著,讓別怕,我就覺得我像極了笑話,一片真心都錯付了……”
李長曄太了解他這四弟了,他若想找人問詢解決的法子,那人也斷斷不會是他,“你今日突然來東宮,就為了同孤抱怨?”
誠王扯了扯角,尷尬地笑了下。
自然不是。
還不是他聽說他那王妃突然來了東宮,這才……
他也不好意思明言,想了想道:“快用午膳了,三哥不去陪三嫂一道用嗎?”
李長曄垂眸看了眼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右手,眸黯淡,他自然想去,可一則堆積的政務實在太多,理不完,本不出,二則……這幾日只消一想起,他便心如麻,甚至覺得自己無臉見,是不是不該出現在面前礙的眼。
常祿伺候太子多年,能猜得主子心思,他哪看不出來,這幾日,他家殿下與太子妃之間似有些不對勁。
他思忖片刻道:“殿下,昨兒奴才去娘娘宮中送螃蟹,書硯還代娘娘問了您的傷勢呢,說娘娘這幾日一直記掛著殿下,讓奴才看著,這些個文書殿下總也理不完,不若暫且歇息歇息,去看看娘娘。”
誠王擰了擰眉。
只覺這話聽起來怪怪的,三哥三嫂夫妻倆也非相隔千裏,同在東宮,三嫂若記掛,直接來看他三哥便是,緣何還要讓婢子代為問詢。且聽常祿這話,夫妻兩人應有幾日不曾見面了。
李長曄默了默,將傷的右手掩在袖中,起道:“走吧。”
誠王尚在失神,“去哪兒?”
李長曄無言掃他一眼。
“哦……”
誠王登時反應過來,雙手在袍上無措地攥了攥,“好,走,走。”
琳瑯殿。
膳房送來的飯菜上了桌,碗筷也擺上了,裴蕓正與程思沅一道席,卻聽宮人匆匆來稟,道太子和誠王來了。
程思沅驟然面一變,一下張起來。
裴蕓倒還算淡然,一如既往出門去迎,沖太子福施禮,只餘不自覺往太子的右手瞥去,奈何他掩得牢,愣是什麽都沒看見。
然擡眸,與太子四目相對的一刻,裴蕓忽覺幾分不自在,也不過四日未見,兩人之間卻好似隔了什麽,視線流轉間生出些微妙的氣氛。
頃,只見太子薄微張,“孤今日還算空閑,來你這兒用午膳……”
“是。”裴蕓頷首。
誠王也上前道:“見過三嫂,我剛好尋三哥有事,就順道一塊兒來三嫂這兒用飯。”
說著,目微微瞥向程思沅,卻又不敢與對視,只自己在那兒嘀咕,“不想你也在這兒啊。”
聽得此言,程思沅的心沉了沉,還以為家王爺是特意來尋的,原是自作多了,低埋著腦袋,聲若蚊吶,“是母妃讓臣妾來的……”
裴蕓看著這一幕,心下暗暗搖頭,嘆這誠王的可真,直說是為了誠王妃而來便是,賭什麽氣。
轉頭吩咐書墨去膳房,讓他們再做幾道好菜送來,旋即隨太子一道了殿。
諶兒見著父親,高興不已,張著小手讓太子抱他,然太子右手不便,只能用左手將諶兒抱起放在膝上,在小榻上坐了片刻。
等添的幾道菜肴送來,方將諶兒放下。
因著才吃了糕食點心,諶兒并不,也沒心思吃,裴蕓便讓娘陪著他,在院裏玩前兩日太子命人送來的小鳩車,任他拽著繩撲騰著小滿院子跑。
而殿,四人對坐著,眼看著彼此,裴蕓挨著太子坐,程思沅挨著誠王,一時間雀無聲。
太子用膳素來言甚至于不言,倒是正常,但看邊低垂著眉眼食之無味的程思沅,裴蕓夾了一筷子藕片放進碗裏,聲道:“多吃些,也不知誠王妃喜歡吃什麽,就隨意讓膳房做了點。”
程思沅扯出一笑,激道:“多謝太子妃,我吃什麽都好。”
話音才落,側人不滿般嘀嘀咕咕起來,“不喜歡便不喜歡吧,實話實話就是,三嫂寬厚,也不會著你吃,自不必裝的……”
誠王都還沒碎碎念完,兩道冷厲的目同時齊刷刷地向他來,嚇得他忙閉了,不再言語。
裴蕓算是知道,緣何前世這兩人表面看起來已然和好,可卻難以恢複如初,就誠王這般賤,能不給兩人的夫妻留下裂痕嗎。
見程思沅咬著,幾哭出來,裴蕓意有所指道:“誠王殿下這便錯了,這可不裝,只是懂禮罷了,若是連掩飾都不願掩飾,可真是厭極了那人。”
李長曄執筷的作微微一滯。
誠王亦似生了些許悔意,他不斷地擡眸瞥向程思沅,想說什麽,可張了張,終究言又止。
飯罷,宮人們撤去碗盞,上了清茶。
李長曄下意識用右手去端,然因著牽傷口傳來痛意一時沒能端穩,茶盞傾斜,滾燙的茶水灑在了他的手背上,浸了包裹傷口的布條。
裴蕓驚了驚,慌忙自他手上取下那茶盞,吩咐書硯將金瘡藥和幹淨的布條拿來。
見蹙著眉頭,李長曄薄微抿,安道:“孤無事。”
裴蕓瞪他一眼,“才愈合的傷口沾了水,好的可就更慢了,殿下這手真不想握筆了嗎?”
說罷,拉著太子了殿包紮,也好順勢讓誠王小兩口單獨說說話。
將太子的手擱在榻桌上,小心用剪子剪開布條,便見太子掌心那極深的傷口,那時流了那麽多,能不嚴重嗎。
還騙說無事,不愧是兄弟,和誠王一樣都。
裴蕓小心給他清理了傷,上了金創藥,包紮時,偶一擡眸,竟在太子發間瞧見了一銀。
不記得上一世的太子在這個年歲可也如此,畢竟那時早已不會關注太子了,多看一眼都懶得,哪會知曉。
低嘆了口氣,“殿下,所謂積勞疾,就算是為了咱們的謹兒和諶兒,你也得保重子。”
窗外響起諶兒清脆的笑聲,李長曄深深看一眼,沉片刻,靜靜道:“孤前幾夜夢見諶兒了,孤夢見你抱著生病的他,整夜整夜哄著他睡……那也是你做過的夢嗎?”
裴蕓作微滯。
不,那不是。
前世對諶兒心得很,諶兒對也不那麽依賴,斷不會如此,抱著諶兒整夜的是他而不是。
那只是他想象虛構的夢,只是夢。
裴蕓甚至能明白,太子緣何會做這樣的夢,他似乎想與同,承承過的痛苦。
裴蕓突然有些後悔將前世的容告訴他了,不知道太子對“那些夢”的執念居然會這麽深。
見久久不言,李長曄只當默認了,須臾,又道:“前日,孤出宮時順道去了趟舅父家……”
裴蕓看向他。
“朝兒已到了定親的年紀,孤讓舅父早些給朝兒定親,不然孤便去求父皇為朝兒賜婚。”
裴蕓知,定又是因著那夢,因為他夢裏先救的是沈寧朝而不是,所以他在以這個法子打消對未來的顧慮。
語氣中融著幾分無奈,“殿下其實不必如此。”
李長曄屈指,遲疑片刻後,輕輕反握住的手,“可孤眼下好像也只能做這些了……”
裴蕓朱輕啓,還未開口,就聽誠王的聲音傳來,“三哥,你的傷,無事吧?”
“無事。”李長曄看了眼裴蕓,提聲回他。
一盞茶後,誠王跟隨太子離開,臨走前,忽而停下腳步,面向程思沅,“你,隨本王一道回去嗎?”
裴蕓用餘打量著程思沅,曉得就這般隨誠王回去,兩人之間的問題也仍然解決不了,拖得越久,心裏的疙瘩就越深。
見這誠王妃遲疑著答應,快一步笑道:“我這琳瑯殿有客人,誠王妃難得來,不若今夜留下來,陪我說說話,可好?”
誠王登時生了幾分急,用詢問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妻子,卻見聽得這話,將半出去的腳又了回來。
“太子妃盛,臣妾不好拒絕,今夜就不隨殿下回去了。”
誠王無法多說什麽,須臾,只得悶悶道了聲“好”。
回澄華殿的路上,李長曄側首,見自己這弟弟低眸怏怏,思量半晌道:“小四,你若還在意你的王妃,有些話是萬萬不可說的,傷人的話如同利刃劃,即便時日久了,傷口愈合,也會在心裏留下無法除去的疤印……”
誠王并非不懂這個道理,可人在氣極之時總是沒了理智,等話出了口,再想收回就來不及了,他向李長曄投去求助的眼神,“三哥,我該怎麽辦,我好似一時原諒不了,畢竟可是騙了我整整兩年,但我心裏仍然放不下。”
李長曄哪裏知道怎麽辦,他自己的尚且一團麻,如何教得了他。
他也不添,實話實話道:“三哥幫不了你,只能勸你好生想清楚,是你的自尊更重要,還是你的妻子更重要。你怎忘了,有些夫妻相的道理,不還是你教三哥的嗎,在上,你從來比三哥懂得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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