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 57 章 猜想

今歲春狩在即, 裴蕓著書硯在庫房裏尋了些料子，預備給謹兒做一騎裝。

過完年，謹兒也八歲了, 去年兄長裴栩安回來, 教了謹兒幾回箭, 他沉迷其中，有閑便去練箭，而今就興致等著今年的春狩。

因他還想學騎馬，說將來要同他皇祖父, 父王一道進山圍獵, 大展拳腳。

裴蕓不打算去, 想在宮裏陪著諶兒，可也不能不讓謹兒去, 原答應過要教他騎馬的，這回怕是沒了機會, 就只能親自給他做騎裝, 好讓他屆時穿上。

李姝棠來時，便見家三嫂正對著那些料子唉聲嘆氣, 就問這是要做些什麽。

裴蕓訕笑著看著，說做騎裝給諶兒, 好讓他去行宮學馬時穿，但到底沒做過，這會兒正犯愁呢, 來的可正好。

李姝棠在側坐下，疑道：“怎的，三嫂還不曾聽說，父皇今年不過千秋日了嗎？”

裴蕓拿著那些個料子, 聞言一怔，“為何？”

可分明記得前世這一年，那皇帝公爹照例去了行宮才對，這世怎就突然變了。

李姝棠道：“其中緣由複雜，一則是因著今年春闈在即，二則……”

言至此，遲疑地看了裴蕓一眼，“聽聞前幾日，京郊頻頻有人病故，且那癥狀很像是樾州而今流傳的疫病……”

裴蕓子一繃，當即丟下手中之，神張起來，“棠兒，這些事你是聽誰說的？”

“是父皇……”李姝棠驀然意識過來，興許聽到的這些事，父皇尚未宣之于外，“是父皇去向皇祖母請安時提及了此事，聽說那些染病死的多是些住在破廟裏的乞丐，為防這疫病傳進京來，父皇已派人將所有染病的都送到了一診治……”

裴蕓忍不住轉頭看向坐在床榻上玩的諶兒，滿目憂。

太子不是說因著這疫病發現地早，樾州控制地不錯嗎，緣何竟比前世更快傳抵了京城。

“除卻京城，旁的州縣可也有染上疫疾的？”

李姝棠回憶片刻道：“父皇好似說，周遭府縣也有幾人，但并不多。”

見裴蕓面發白，李姝棠不有些後悔，早知道三嫂會害怕這般，便不該如此莽撞說出此事。

父皇那廂或還令人瞞著，想來怕的就是屆時京城人心惶惶。

李姝棠忙出聲安，“三嫂莫擔心，那疫疾并不嚴峻，想必太醫們醫高超，定很快就會尋到應對的法子。”

李姝棠不提太醫還好，這一提，裴蕓霎時想起朱大夫來，也不知朱大夫那兒怎麽樣了，藥方研制地可還順利。

恰當思緒如一團麻時，卻見一宮人來稟，“娘娘，淑妃娘娘來了。”

裴蕓還以為是自己聽岔，淑妃來做什麽。

不止疑，李姝棠也疑，畢竟淑妃向來只與高貴妃來往，怎突然來了東宮，納罕地看向裴蕓，“棠兒不知，三嫂與淑妃娘娘平素還有往來？”

裴蕓沒答，只沖無奈地搖了搖頭，吩咐請淑妃進來，又眼神示意兩個娘，讓們將諶兒帶回側殿去。

宮人領著淑妃踏進殿時，正與抱著諶兒的娘肩而過，淑妃微微定了定步子，看了諶兒一眼，方才面向已起走出殿相迎的裴蕓和李姝棠。

“淑妃娘娘怎突然來了？”

淑妃和裴蕓坐在小榻上，李姝棠則在榻旁的一個繡墩上落座。

淑妃自側婢子手中接過一，遞給裴蕓，“近日閑來無事，便開始做針黹，了好些個布老虎，想著這宮裏除卻三皇孫也沒旁的孩子了，就給三皇孫送來玩玩，我手藝不，太子妃莫嫌棄才好。”

裴蕓認得淑妃這婢子，便是書墨先前提起過的，那小桃的，思及花園溺死的那個侍，裴蕓心下有些不自在，但還是神自若地接過，“多謝淑妃娘娘，諶兒他定然喜歡。”

“我適才進來時，見三皇孫被娘抱出去了。”

裴蕓自是不能說是因防備著帶了什麽病給諶兒，只道：“諶兒有歇午的習慣，我讓娘帶他去睡下了。”

“淑妃娘娘這手藝可真巧，若棠兒再小幾歲，定也是要向淑妃娘娘來討一只的。”

李姝棠盯著裴蕓擱在榻桌上的那個布老虎，手便要去拿，卻見淑妃擡臂靠著桌沿，面向笑道：“二公主若喜歡，改日我再多做幾個，贈你便是。”

讓淑妃這麽一擋，李姝棠也不好再手去取，只能收回手，點了點頭。

因得們姑嫂二人與淑妃實在算不上太過稔，也聊不出什麽來，故而只你一句我一句，幹地聊了一炷香的工夫，淑妃便起離開了。

淑妃走後，李姝棠複又坐在裴蕓對面，拿起那布老虎把玩了片刻，嘆道：“淑妃娘娘其實也可憐，若當年在宮外生下的那個孩子能活著，這會兒我恐是會再多個兄長呢。”

裴蕓還是頭一回聽說此事，“淑妃娘娘不止懷過五皇子一個孩子？”

“是啊，大抵是在生下五哥的三年前，這還是我母妃告訴我的，聽聞那時淑妃娘娘懷胎七月，家中母親急病，這才趕著回去探，淑妃娘娘的母親還住在城外的莊子上，不想淑妃娘娘抵達那廂後突然發。或是早産，那孩子生下來就不了，過了太多年，如今怕是沒多人還知曉此事。”

李姝棠那時常窩在自己殿中做繡品，百無聊賴之下，便同母妃月嬪閑談，那日聊著聊著，便聊到了此事。

說罷，看向裴蕓，卻見裴蕓眸呆滯，若失了魂一般。

“三嫂，三嫂……”

裴蕓刷地站起來，似是有些慌，但還是笑著對李姝棠道：“棠兒，我突然想起，前幾日我自個兒描了些繡花樣子，不如你過來瞧瞧，如何？”

說罷，起往書案而去，在其上邊胡翻找著，邊蹙眉嘀咕道：“奇怪，去哪兒了？”

李姝棠見實在尋不著，走近本幫一道，誰知就見裴蕓手臂一掃，竟是將角落的硯臺揮落在上。

李姝棠閃躲不及，讓裏頭未幹的墨污了大片的襦。

“呀。”裴蕓低呼著替拭，卻是越越髒。

“沒事的，三嫂，我回去洗洗便好。”李姝棠道。

聽得此言，裴蕓迫不及待將往外推，“好，你趕回去好生洗洗，這繡花樣子下回再看吧。”

李姝棠心下覺得有些怪異，但未多想，頷首帶著婢子離開了。

前腳剛走，後腳裴蕓努力維持的平靜便徹底散了個幹淨。

“書硯，讓人燒了熱水，將這殿角角落落都洗一遍。”

“書墨，除卻兩個娘，即刻起，誰也不許踏側殿，這幾日亦不許娘們出來，就待在側殿，一日三餐派人將食盒擱置在門口便是。”

書硯書墨疑地對視一眼，不明白家娘娘怎突然心急如焚，但想著當是因二公主方才提起的疫病一事，忙應聲去辦。

殿一時只剩裴蕓一人，看向那正靜靜躺在榻桌上的布老虎，一霎那，只覺那簡直比真老虎還要可怕。

幾乎是毫不猶豫起來，丟進了炭火盆裏。

原安靜的火盆陡然竄起火焰，火舌迅速將小小的布老虎吞噬。

然表面的料子被燒的那一刻，裴蕓約看見那裏頭似乎并非棉絮，而是塞滿了布料，只不待看清晰，已然被燃盡灰。

裴蕓幾乎是癱坐在小榻上。

怎的忘了，前世淑妃也曾來過這琳瑯殿，也給諶兒帶過一只布老虎。似就在來過後不久，諶兒便開始咳發熱，病一日重過一日。

起初，還想不起前世這一樁再小不過的事來，直到李姝棠提起淑妃那一出生就沒氣兒了的孩子。

在五皇子出生三年前，便是比五皇子長三歲，裴蕓幾乎是一瞬間想起了樾州案那個賊首。

甚至生了個荒唐卻似乎完解釋了所有事的想法。

若那個孩子本沒有死呢？

淑妃之所以瞞騙，將孩子換死胎，定只有一種可能，便是這個孩子見不得。

他本不是公爹慶貞帝的孩子！

因得其中涉及不可洩的皇家醜聞，故而前世那樁樾州失蹤案才會被就此下，鮮為人知。

就算只是的猜測的多疑也好，這一世裴蕓不敢冒任何的風險，因為一不小心那要的就是孩子的命。

裴蕓令自己冷靜下去，試圖去端手邊的熱茶，卻發現的手不住地抖著，竟是連杯盞都握不住。

其實心底，比誰都希，這一切都只是的猜想而已。

因上輩子，是親手將那只布老虎丟給了的諶兒。

京城，茗茶樓。

三樓一雅間，陳鳴緩緩將這幾日所查的消息盡數通稟李長曄。

“那位孟夫人死的突然，微臣派人查過了，死後，當時帶回孟家老宅的五個仆人，三人給了契，讓們回去了，其他兩人，都是伺候孟夫人的，一個說是太過悲痛，吃了毒藥隨孟夫人去了，還有一個婢不知所蹤。”

“可能查到那婢行蹤？”李長曄問道。

“不必查了殿下。”陳鳴低嘆了口氣，義憤填膺道，“或是老天也看不過眼，巧的是，前兩日，臣昔日一位自大理寺擢升的友人帶著一人來尋臣，說是有冤要告。”

說罷，他看向雅間那扇花梨木雕花座屏道：“出來吧。”

不多時，自後頭走出來個形小的子，低垂著腦袋，行至李長曄跟前，撲通一下跪了下來。

“奴婢名為霜晚，是孟翊孟大人的發妻徐氏的婢，還請殿下，替我家夫人做主，我家夫人是人害死的。”哽咽著，在地上重重磕了兩個頭。

“起來回話。”

那霜晚的婢子噎著站起，李長曄這次看清了的面容，不由得劍眉微蹙。

這小婢子原本該白皙潔的半邊臉上，滿是劃痕與傷疤，傷口之深，甚至令皮翻滾，甚是可怖。

“你要告何人，是誰害死了你家夫人的？”

霜晚止住眼淚，定定道：“害死我家夫人的正是我家老爺。緣由便是，我家夫人發現了老爺和淑妃娘娘私通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