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認得此嗎?”
沈今鸞舉目四。他與靜靜地依偎在一方供桌前,香火繚繞,紅布掩著崇山峻嶺一般的牌位山。
是顧家的祠堂。
當時,就是在這里,他確認當年隴山衛背叛他大哥一事。也是在這里,時隔十五年第一次為他治傷。
也就是那一日起,二人之間像是有什麼消融了,暗流涌。
那個時候,可曾想過,他會深至此,也會嫁給他做妻子。
此時此刻,顧昔就在連綿的香火里抱著。沈今鸞被滿堂香火環繞,覺得溫暖而滿足。
抬手,指著供桌正中那一樽漆黑的牌位。
正是的牌位。
輕嘆一聲道:
“你給我燒香火的地方原來就是這里。虧我在朔州找了很久沒找到。”
他對溫的笑,如同雪化的春水:
“你的家在云州,你也想回云州。我在這里,給你燒一生一世的香火。”
你說過的心愿,我從未忘卻。
我許下的諾言,我從不食言。
沈今鸞眼底熱意上涌,巍巍朝他的面龐出手去。
想要他下頷新生的胡茬,可這難以驅使,最后只是過他滾的結。
顧昔低一聲,親吻的鬢發,面靨,頸側,溫熱的落在人冰冷如霜的之間。
他從濃的烏發里抬首,深雋永的眸如溺。
沈今鸞深吸一口氣,像是用盡莫大的勇氣,才低聲道:
“那你可要活到一百歲。”
“一生一世很長,萬一我不在了,我允許你再娶妻子,生兒育,兒孫滿堂。”
“為什麼?”顧昔面作一滯,冷了下來。
沈今鸞艱難地牽起一笑,道:
“因為啊,我想要你去會為人的苦樂。不止是為人子,為人弟,還有為人夫,為人父的人倫之樂,人倫之苦。”
“因為,這才是人生。萬千滋味都嘗遍,不枉為人一生。”
可惜這一切,卻再也沒機會會了,所有好之事都來不及經歷。
但所不能的,希他可以。因為,深深著這個男人啊。
顧昔沒有說話,卻緩緩抬臂一把掀開了供桌上紅布。
紅布之下,毗鄰靈位的一座靈位緩緩了出來。
即便他沒有作聲,沈今鸞看到那一樽牌位,卻驟然明白過來。
這是他為自己立下的牌位。
上面沒有名姓,只有生年。因為他孤兒而來,孤而去。
十年生死,他一直在的靈位旁,陪著,無論生死。
“你的牌位可以一直在這里陪著我。但……無論我今后如何,你都要好好活著,要長命百歲。”
顧昔一怔,勁臂收,攥著的手又加重幾分。
沈今鸞的面頰挲著他寬大的掌心,輕聲細語:
“命何其寶貴。你不知道,作為鬼魂,不到,不著,天地萬和我再無一關聯,這種覺真是難極了……”
抬起眼,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卻不肯落下,角微微翹起:
“你已經死過一次了。你的命可是我費勁心力救回來的。”
“所以啊,你要答應我,無論有多難,都要活下去,不可輕言放棄……就算是為了我。好不好?”
顧昔抿不語,堅如鐵的在抖。
這一生久經沙場,無數道白刃利箭,五臟六腑,都不曾讓他這般痛煞一般抖,撕心裂肺。
自從魂魄昏迷,無法與相融,再看到的虛弱冰涼,他的心底像是有巖漿滾過,就地四焚燒,一片荒蕪。
“你這樣,我有殺心。”顧昔睜開眼,聲音從頭出來,又低又沉。
“你想殺誰?”沈今鸞一驚,支起了綿的子。
忽想起喜宴上,邑都朝元泓拔刀的手,顧昔隔了幾息才去勸住。以他的手,不至于隔了那麼久。
“你想殺元泓?”聲音發。
“不止。”
顧昔眸黯淡,像是沒有的深淵。
“我想殺所有害了你一生的人。”
祠堂陷一片死寂,香火輕裊彌散,在男人騰起的殺氣里逃之夭夭。
沈今鸞看著他,目沉靜,道:
“就算你殺了所有人,我能活過來嗎?”
顧昔沉默,眸幽邃沉黑,一森冷之氣。
沈今鸞繼續道:
“害我的人,有我阿爹,有我親族,或許,你也有一份,你都要全殺了嗎?”
搖搖頭,緩緩地道:
“我覺得,這世上的事,都是業障。”
“沈氏到了我父親這一代,只誕育了兩個孩,最后還病死了一個。你可知,這是何故?”
顧昔抬眸,茫然的目變得銳利,起了殺意面上,風云驟變。
沈今鸞心知他猜到了,便道了出來:
“邊關的軍戶,百年以來都有溺殺嬰的傳統。”
軍戶人家,要的是男丁,最好是數不盡的男丁,從軍征戰,建功立業。
民生多艱,更不必說災旱年間,養不活嬰,嬰會被溺死,留下的谷粟等著供養下一個出生的男孩。
“沈家數代溺殺嬰,最后的報應落在我上罷了。”
平靜地承了這樣的命運,又平靜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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